“嫂嫂,你知道今日春华殿内,我阿兄怎么说?”
七姑娘没进门前,顾臻听多了幼安唤那人“世子哥哥”,她也跟着叫。可七姑娘嫁过来,这风头就变了。她嫂嫂每每与她说起世子,总是亲切的言道“你那兄长如何如何”,无端端的,就觉得热乎而不烦腻。
之前顾臻唤那人“世子哥哥”,因他对幼安不喜,故而顾臻仿效幼安,用同样娇滴滴的口吻,自然没得他好脸。
可自从她大着胆子,当着嫂嫂的面,怯怯改口唤他“阿兄”。她那兄长,竟破天荒的,轻轻应了声,并叮嘱她,“好好与世子妃相处。”
从那时候起,顾臻明白了:站队很重要!想要讨好她阿兄,首先得交好她嫂嫂。譬如年节时,从未有过的,鼓鼓囊囊的大红包,便是明晃晃,不容错辨的佐证!
这会儿四姑娘打听清楚了缘由,望向七姑娘的目光,闪闪发光。她高高扬起下巴,眼角轻飘飘瞥过那些只敢偷偷议论,却不敢明着站出来的世家贵女。四姑娘挽着七姑娘胳膊,骄傲仿若越鸟,只觉与有荣焉。
“嫂嫂,她们那是嫉妒你。有人眼红了呢。”当她不知道么?周遭许多娇娇当中,好些个,对她阿兄痴想若狂。
“嫂嫂你瞧,那几个都是今日大选没被留下的。就是她们,冲你指指点点。”到底是国公府出来的姑娘,在外自有高人一等的派头。顾臻抬手,将躲在花树后头,避在假山石亭里的几人,挨个儿指给七姑娘看。
那几人被四姑娘一指,面色大变。涨红了脸,羞愤至极,却敢怒不敢言。被四姑娘这般直白点了名,花树后那几个娇娇,再没脸待下去,急急忙忙做了鸟兽散。便是石亭里几人,也纷纷缩回脑袋,再不敢探头探脑的窥探。
背后道人长短,已是违了礼数。再被四姑娘这么毫不留情的揪出来,哪里还敢乱嚼舌根。
七姑娘愕然,茫茫然回顾,与同样一头雾水的关夫人,面面相觑。
今儿这事儿怪了!原来一下软轿就被人议论的,不是国公府一行,而是独独她一个?
可她安安生生待在府上,许久不曾进宫,这大选与她有何干系?哪里就值得人艳羡?
赶走了那些不讨人喜欢的,顾臻笑眯眯整一整方才拂乱的衣裙。两手端在胸前,摆出一副正经模样,也没卖关子,给大伙儿解惑。
“今日在春华殿上,左相大人进言,请王上赏几个姿容明艳的美姬,给阿兄充盈后宅。”
怕七姑娘着急,四姑娘立马念叨,“嫂嫂别急,阿兄没应呢。”
七姑娘被这一连串变故,打得措手不及。
便是顾臻不说,她也不急。她只是怔忪着,半晌没回过神。又听顾臻急切宽慰,那人不肯纳美姬进府。
蓦地就松了一口气,若非顾臻懂事儿,体谅她的心境。她还真想不出,骤然听闻怀王要赐他美姬,她心里该如何又堵又气。
顾臻也机灵,他阿兄那句“年少爱美人,夜夜与之欢好”的话,提也没提。尽挑了好的说。
“阿兄对嫂嫂十分爱重,殿上多少人跟着起哄,阿兄硬是没答应。还说,”清一清嗓子,四姑娘背脊一挺,学着那人的口吻,神态间,颇有几分肖似。
“臣少时离京,赴麓山讲学。半道大雨阻路,困于农庄,食材无济,险些饥不饱腹。”
七姑娘与几位夫人莫不睁大眼,安静听她道来。
七姑娘暗想:他如此出人以表,搬出陈年往事就能推拒怀王赐美人?
看出几人眼底的疑惑,四姑娘更得瑟了。效仿他越发来劲儿。
“臣生于钟鸣鼎食之家,惯常用度,无不是金玉奇珍,奢靡之极。此生不曾料想,臣亦有饥寒碌碌,腹中空空之时。彼时臣与门下食客,唏嘘相顾,无奈,欲囫囵糟糠,潦草应付。”
七姑娘隐隐有些猜到那人要说的话,心跳怦怦然,耳朵有些红了。
“当此际,有女一人,使婢子端给臣一碗香喷喷的面条。那人,便是如今吾妇。”
真被她猜中了。七姑娘脸上爬上两朵红云,羞涩于他将如此小事拿到大殿上讲。真真难为情。
四姑娘斜着眼睛,忍笑打量她。见她羞恼看来,这才收敛些,只眼里止不住的笑意,越发鲜明了。
“阿兄又说:臣以为,天下娇娇,于我等丈夫而言,便如那百味珍馐。八珍玉食、龙肝凤髓虽美,无果腹之主食,虽可佐饭,只解一时饥渴。夜里睡下,难保忍饥受饿,嗷嗷转醒,再难安寝。”
话到此处,四姑娘终于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腰杆儿都挺不直了。
“嫂嫂,阿兄眼中,你是能喂饱他,不会叫他夜里饿得心慌的饭食呢。”
噗嗤一声,自来端庄的关夫人,也跟着笑出声,眼里隐隐带着水光。从不知晓,她那常年稳重如山的胞弟,竟是这般看待女子。这比方打得,关夫人瞅着今日盛装打扮过的七姑娘,只觉真真是个秀色可餐的。世子眼光极好。
七姑娘脸红心跳,脸颊上的两朵红云,这会儿烧成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