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泽关上煤气炉,把热好的两个馒头从滚热的蒸笼里夹出来。它们颜色灰黑,表面粗糙,样子奇丑,一看就是街道口王老头家卖的。用的面是陈年旧面,可因为便宜,这一片的住户,都在他家买。大家过得都很艰难,有的吃、饿不死就不错了,谁还敢挑呢?
在一旁的案板上,已经切好了黄瓜。但皱皱巴巴,一点水份也没有,这样的东西肯定不会让人产生食欲。可他脸上却带着笑容。
家里能见到绿色蔬菜的机会不多,一般都是吃土豆的。
比起土豆,黄瓜要美味太多了。
龙泽从碗里扒拉出一小半黄瓜,就着黑馒头,开心的吃起来。
初生的朝阳,带着淡淡的金色,将他的脸,也染出一层金辉。
剩下的一多半黄瓜,还有另一个黑馒头,他小心用纱网罩了,端向与厨房相连的小屋子。一道隔断把它分成里外屋,一个中年男人躺在外屋的单人床上。头发蓬乱,胡子也没刮,睡得很死。
龙泽看他一眼,放下早餐,从里屋拿了书包,赶去学校。
今年他18岁,在龙灵县中学读高三。
因为是第一次高考模拟考试的日子,他特意早起了一个小时。
从这片被称为龙灵县平民窟的地方到龙灵中学,有八公里距离,之前是骑车子去的。但上个月车子修到不能再修,寿终正寝了。他只能用两条腿走着去。
一个多小时的急赶,他走到了龙灵中学校门前。墙上的瓷砖,都是由如雪般洁白的汉白玉磨制,远处的教学楼也显得十分宏伟,诉说着这所学校在龙灵县有着不凡的地位。
距离考试还有一个小时,暂时不能进去,龙泽拿出书来,在一旁的树荫下复习。过了一会儿,三三两两的说笑声传来,高三届的学生陆续来了。
龙泽仿佛老僧入定,静静的看书,与旁边的喧哗,隐隐形成了对比。
哧,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伴随着几个学生惊叫和喝骂。但看清车牌,叫骂声立刻消失了。黑蓝色的帕萨特上,走下三个男生。
领头的染着一头黄毛,嘴里嚼着口香糖,走向刚才骂出声的几个男生,把手放在耳朵上,歪着脸问:“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劳驾再说一遍?”
男生脸憋的通红,虽然的确是黄毛的错,差点撞了他。但人家姓程,人家的老爸牛,自己绝对招惹不起,身子一哆嗦结巴道:“聪哥,真不知道是您,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她妈真错了?我怎么没看出来?”黄毛身后的跟班猛地骂出声。
男生咬咬牙,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聪哥,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看戏的学生们脸上露出鄙夷的同时,但心里也暗暗为他叫无奈。
程聪家的势力不小,他自己又跟校外的混混有牵扯,得罪不起的。
围观的人越多,程聪愈加得意。这种“天下我老大”的感觉,让他有种优越感。
这边的骚动,却没有引起龙泽丝毫注意,他仍盯着书,偶尔发出低声的背诵声。
“聪哥,看那傻蛋,就那边,这是做给我们看呢?”一个跟班突然插口。
另一个跟班贴耳说道:“聪哥,沈浩好像看这傻蛋不顺眼,你们家不是想跟沈浩他舅舅牵上关系吗,就从这个傻蛋下手。”
程聪扭头,看着龙泽,脸上冷冷一笑:“傻蛋,来,过来。”
龙泽没有反应,反而从嘴巴蹦出几个地理名词,引得众人轰然大笑。
程聪眼睛射出危险的光芒,走过去,突然伸手拽住龙泽的衣襟,狠狠向前一扯。
龙泽猝不及防,整个人从花池边跌下,向前扑倒在水泥地上,撞得心口抽疼。左边额头上靠近头发根处,擦开一道口子,流下鲜红的血。
“这种石头脑袋,装什么好学生?一个傻蛋,老子的话,你也敢当没听到?你当老子跟你玩呢?”程聪蹲下去,拍拍龙泽的脸。
龙泽胸口抽疼,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狠狠摔在地上。现在看到是程聪,他明白了。程聪又要在自己身上找优越感了。抽着冷气,从地上起来,捡起书,拍去尘土后,就站在原地,看着程聪。
“想怎么样,你快点,我还要背书。”龙泽的语气不卑不亢,极为平淡。
程聪心里发堵,感觉自己的嚣张在龙泽这里完全没有效果,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他欺负其他人的时候,那些人或者害怕,或者愤怒,或者感到羞辱,总之有反应。可是在龙泽这里,他发现自己竟找不到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这让他对龙泽的怒火越大。
“我想怎么样?”程聪冷冷一笑,猛蹬出一脚,踹在龙泽肚子上。四周的女学生响起惊叫声,龙泽闷哼一声,坐在地上。脸色变得惨白,冷汗从额头浸出。
这时远处又传来两声刹车声,前面一辆白色的奥迪,后面跟着一辆纯黑色的大众。
“是郭美和沈浩。”有人小声议论:“听说郭美在倒追这个傻蛋?”
“郭美也就是玩玩新鲜,凭她的家势,怎么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