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眼前的这个家伙。不这样做不行。杀死他。肢解他。吞噬他。
“然后呢?”有什么声音在发问,是黎行自己的声音。
然后……然后呢?
光芒被吞噬了。
然后我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要做,去杀下一个人就好了。”另一个声音替他回答了,是混杂了无数人的混沌之音,“不必去记起什么,而是去选择成为什么。你不是想要当英雄吗?那就去成为英雄好了,把所有的恶都杀光杀尽,你就是英雄了。”
“可为什么要成为英雄?”黎行的声音又出现了,古怪如自言自语,“为什么要杀死他人?”
为什么呢,黎行心想,我不记得了,连同那个原因都被遗忘了。可是忘记了也无所谓,只要记得去做什么就好,不用知道理由的,那种事情不过时徒增痛楚罢了。
是啊,不需要去记得的。如果是为了什么而踏出脚步,那么只需要记得终点就可以了,踏步的理由不过时拖慢你脚步的枷锁。如果是为了什么人复仇,那么只要记住需要杀死的人就行了,不用去在意已经死去的人,那只会让你被囚禁于悲伤。
如果是想要拯救什么人,那就去救她就好,不用知道缘由,不用去思考与那人之间的关系……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
因为所有失去的都已无法找回。因为所有过去的都已无法重来。因为所有死去的……都不再醒来。
撞钟冲击着脑海,轰响震耳欲聋。
所以要逃开。所以要掩埋。所以要遗忘。
然后呢。当杀死了理应杀死的人、当走完了想要走的路、当救完了想要救的人……然后呢。
“然后便是虚无与混沌,你可以在永恒的宁静中停下脚步,合上双眼。”混沌说道,“很不错的报酬吧,是你想要的归宿。”
有什么地方不对,却无法辩驳。
可是既然找不到错误的地方,那便是正确的吧?
“没错,你的选择是对的。”混沌笑了起来,“快睁开眼睛,不可以就这么倒下,你是英雄,你可以成为英雄。眼前的不过是个小卒,杀了他,碾碎他,蹂躏他,把所有不应活着的都割下头颅!”
大笑。咆哮。喊叫。
“无论是站在上面的人还是跪在下面的人,所有脱离于混沌者皆是蝼蚁,将他们击溃、吞噬……无法站起的人应当被割下头颅、无法握剑的人应当被割下头颅、没有力量的人、就应当被割下头颅!”
碎裂。
“弱小的、就应当死去!”
最深处的某物被释放了,那是原本属于这幅身躯的力量。可是与之相伴的东西以顶开棺椁爬了出来,最为深邃的黑暗充斥胸腔。
那是没有人预料得到的东西,就连混沌本身也不行,它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无论那是什么,都理应无法阻挡最为原始的疯狂。
“黎行。”
温柔却酸楚的声音。
“你并非作为人类而诞生,可我仍希望你能作为人类活下去。”
有什么轻触面颊,轻滑而过的指纹带着熟悉的温暖。
无法睁开双眼,只是知道周围很亮,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那股耀眼的光芒。
“所以即使我不在了……”
是水滴的声音。自万米高空降下的水珠在地面上摔得支离破碎,冰冷湿润的地面却时不时飘过古怪的温度。
一切都消失了,就连化作疯狂的混沌在这一刻也被某种事物排出体外。那不是冷却一切的孤独,也不是浸染一切的悲伤,更不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而是否定一切、亦被一切否定的绝望。
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连操控命运的混沌之源也无法料及,苦心经营的一切在这个瞬间失去了意义。
黎行睁开双眼,看到的是近在眼前的米斯特汀。那是无限的禁止,他看得到霍德尔篾笑的脸,看得到苏朽心哭泣的泪,看得到无貌者的惊慌失措,看得到孩子的笑。只是他已经无法从这些面容中得到任何感情,他已无法产生感情,因为无论是什么都会被胸口的绝望吞噬。
“这里就是尽头了,来找到答案吧。”那是自己的声音。
合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