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经和张宝贵被杨大力拽着,踉踉跄跄地向后跑去,透过弥漫的硝烟,看见石大龙正挥舞着驳壳枪喊着什么,但是强烈的爆炸声把他的声音淹没了!什么也听不见!其他战士也没有听到他在喊什么?
突然,石大龙停止了无谓的呼喊,转身向北边的松林跑去!张宝经明白了,石大龙这是要让战士们跟随他撤退到松树林,躲避鬼子的炮击!
杨大力也看明白了,拉着他俩向松树林跑去,一会儿疾奔、一会儿急停!跳进一个弹坑,又跳进一个弹坑,终于冲出了硝烟,爆炸声被甩在了身后,三个人都微微松了一口气,加快脚步向松林冲去。
眼看还有几步就跨进松林了,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尖利的啸叫,杨大力猛然一惊!用手使劲儿把左边的张宝经推了一个跟头摔出老远,同时抬起一脚把右边的张宝贵踹倒在地,完成了这两个动作,自己才一个鱼跃向前趴去……
“轰”一颗迫击炮弹就在三人刚在站着的地方爆炸,火光中,还在半空没有落地的杨大力,被一块儿炮弹皮把左小腿齐崭崭的在膝盖处切断!翻着殷殷血肉、露着森森白骨的小腿,翻着跟头飞向半空,又翻着跟头落入尘埃……
“杨班长!——”
刚醒过神来的张宝经和张宝贵,看到这惨烈的一幕,惊得五内俱焚,跳起来、扑过去,一人拖住一条胳膊,把血人似的杨大力架起来,紧跑几步进了松林,躲在一颗大松树后头放了下来,杨大力的鲜血在地上留下一道醒目的痕迹!
张宝经从身上抽出一条止血带,这是秀红姐在他们临出发的时候要他带上的!紧紧地勒住杨大力的断腿伤口上方,和张宝贵一起拼命地用力勒紧,渐渐地鲜血不再喷涌,不知道是杨大力的血流的差不多了,还是止血带起了作用,伤口处终于止住了血!
杨大力脸色惨白,白得像一张纸!但他似乎没有感觉到伤口的疼痛,表情并不痛苦,也没有呻吟,只紧紧地咬紧了牙关,睁大了眼睛静静地望着头顶的天空,空中有被弹片削断的松枝在跳舞,空中有历次战斗中死去的战友在微笑,空中有被鬼子刺刀捅死的爹娘在招手……
“杨班长!你要坚持住!没事的!俺们哥俩不会放下你的!”
杨大力被张宝经带着哭腔的呼喊拉回了视线,在这两个年轻的战友脸上轻轻扫过,脸上艰难地露出微微的笑容,这俩臭小子,只看到了我的断腿,却没发现还有一个弹片钻进了我的肚子,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呢?在这样的战斗条件下我还能坚持多久呢?我的血已经快流光了!恐怕用不了半个小时就会去见天上的爹娘了吧!
“宝经,好兄弟!杀鬼子比赛比不过你了,我、我认输了……”杨大力忍住疼痛,艰难的张开嘴,一股股鲜血伴随他说话的动作汩汩涌出,浸透了胸前的军装。
张宝经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一边给杨大力擦拭嘴边的血迹,一边哽咽地说道:“杨班长,比赛得到年底才算完呢!现在不算数!等你好了咱们接着比!”
“老杨!你可别怂蛋!打今儿起,俺就给你们当见证人,看谁杀的鬼子多!行了!别在这里废话了!鬼子上来了!宝经!架起他来!走!”张宝贵一眼瞥见已经有鬼子爬上了山头,急促的向张宝经叫到。
“排长!东边有鬼子!——”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张宝经转头一看,东边山梁上也有四五十个鬼子,端着枪向松树林冲过来!形势陡然紧张起来,侧翼受到威胁!两面受敌!兵家大忌!
石大龙显然意识到了眼前的危险,刚才两轮炮击,侦察排二十一名战士,确定牺牲的已经有六个了,受伤的情况不明!如果再两面受到攻击,剩下的十几个人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鬼子的攻势!后果将不堪设想!赵队长的命令是拖住敌人,吸引鬼子进山打转转,给后方的机关和群众转移争取时间!若是都战死在这里,虽然壮烈,但却算不得完成任务!
石大龙再不犹豫,大喊一声:“同志们!撤!向北山撤退!——”喊完,挥着驳壳枪督促每一个战士向山后撤退,突然,他发现了躺在地上的杨大力和站在他身边的张宝经和张宝贵。
“你们磨蹭什么呢?快撤呀……”石大龙三步两步就跳到近前,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在了那里。
“大力!……”石大龙看着杨大力血淋淋的身躯和那条断腿,只叫了一声名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知道这样的伤情眼下对于杨大力将意味着什么!因为他发现了杨大力的嘴里不断涌出的鲜血,那是内脏受到重创的结果!
“排、排长,把我的枪带走,给我留一颗手榴弹、手榴弹……”杨大力嘴里冒着鲜血,露出期盼而又留恋的眼神望着石大龙,说出的话已经有点儿含混不清。但身边的三个人都听清楚了!
“不行!排长,俺俩背着他走!”张宝经第一个不同意,盯着石大龙拼命的喊叫。
“排长,交给俺俩吧!俺俩能行!”张宝贵也叫了起来。
石大龙铁青的脸上现出痛苦的不忍,回头看看越来越近的鬼子,没有搭理张宝经和张宝贵,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