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资将红车红仕轮流拿起又放下,斟酌了许久终于还是弃子认输,道:“实在不该和你比下棋,下次不如换投壶,你定不如我!”
林楠笑道:“我在江南玩投壶,可重来没输过。”
李资嗤笑道:“那倒巧了,爷我也没输过!”
林楠瞥了他一眼,嘲讽道:“是没玩过,所以才没输过吧?”
李资一噎,他还真没怎么玩过投壶,不过他骑马射箭打弹弓都在林楠之上,想必投壶上赢过他也不难,挑眉道:“等比过你就知道了。”
不等林楠答话,叹了一声,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林大人喜欢下围棋,你却喜欢下象棋了。”
林楠摆棋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他:“嗯?”
李资道:“林大人更擅长布局,于不经意间,罗织出天罗地网,让人深陷其中而不自知,而阿楠你,却是擅长纵横于棋盘之间,大杀四方,让人闻风色变。”
林楠笑道:“你这算是夸呢,还是骂?”
不等李资答话,又笑道:“其实你说错了,不是我爱象棋,喜欢在棋盘上横冲直撞,而是我学我爹的本事不到家,做不到让人乖乖的自己爬到网里去,所以才只好上蹿下跳的将他们朝陷阱中赶罢了。”
李资看着他若有所思,林楠望向他,道:“记得你上次还做出一副要讨好我爹的模样儿来,怎的现在没动静了,连到我父亲跟前混个脸熟也不去了。”
李资苦笑道:“我现在有何颜面讨好林大人?”
林楠微微一愣。
李资叹道:“上次林大人同我下棋到深夜,对你我之事却只字不提,我数次想主动请罪,都被林大人将话头接了过去……回去后,我辗转至天明,才终于明白了林大人的意思。”
林楠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爹和李资下棋,不是为了给某些人发射□□吗?这人从哪里品出别的意思来的?
只见李资神情中带了几分苦涩,声音却沉稳依旧:“父皇至今还不知道此事,更别提应允了——既然如此,我有什么资格求林大人让你我二人在一起?每思及此,我便觉得无颜见林大人,也无颜见你……只是此刻时机未到,阿楠,等这件事过去,我便……”
林楠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他和李资打的原就是同一个主意:李资站在明处,以自己为靶,将所有潜在的对手引出来一一击倒,而后急流勇退,那么那个位置,就只剩下一个人可以坐上去。既然现在对手尚未全部倒下,李资便只能高高的站在那里,继续做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笑着打断道:“你就不怕等着我的是一杯鸩酒?”
李资摇头道:“我了解父皇,父皇也了解我……莫说父皇万万舍不得你死,便是那个人不是你,父皇也不会出此下策——你别担心,一切交给我就好,要说服父皇,远不如你想象中的难。”
林楠眯着眼睛看着他:“你可是想好了,真的要放弃唾手可得的天下,牺牲……”
李资忽然伸手掐住他的脸,林楠说不下去了,费了好大一番手脚才将李资作怪的手丢了开去,怒道:“做什么呢?”
李资伸手揽住他的肩头,叹道:“我还以为我们彼此已经心有灵犀,谁知你到这个时候,竟还来试探我!”
说着在他脸上又愤愤的掐了一把,不等林楠发怒,却又正色唤了一声:“阿楠。”
林楠被他神色所慑,将即将踹出去的脚收了回来:“嗯?”
李资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没有什么放弃,更没有什么牺牲,也不存在什么抉择……阿楠,我不是小孩子,我早已过了任性冲动的年龄,所以我很清楚,我一直都很清楚,什么是我想要的。我也一直在为了我想要的人、为了我想要的生活而努力,如此而已。”
他伸手将林楠轻轻拥入怀中,他力道不重,却用他的胸膛,他的双臂,最大程度的将少年包裹在怀里,恨不得不留下丝毫空隙,让林楠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听到他安宁的呼吸,而后收紧了双臂,发出满足的仿佛得到了整个世界的呢喃声:“……如此而已。”
******
衙门今年是腊月二十日封印,开印则在正月二十,中间足有一个月的时间。
时近年关,除了负责一应祭祀、典礼、宴会的鸿胪寺忙的不可开交外,其余部门都有些松散,处于一种忙而不紧的状态。只是刑部今年一反常态的在这个时间段大肆抓人,让年末特有的热闹欢欣却又带了几分慵懒的气氛中,凭添了几分风雨欲来的紧张。
不仅林楠在抓人,连入京以来,一直表现的“只管自己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林如海,也突然接连弹劾数位官员,且一弹一个准儿,在衙门封印前的短短数日之内,就有四名六部官员接连入狱,让朝中一些人,整日人心惶惶。
好在封印的日子终于到了。
腊月十九日晚,林楠将名单上的最后一人关入刑部大牢,腊月二十的一早,刑部官员在喻子濯的率领下,举行了封印仪式,春节算是正是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