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娘子,老婆子方才说得那些话可都是为你好。你想一想,你死了丈夫,人家吴大爷死了发妻。你们两个年纪相差不多,你今年三十一,他今年三十八,正好相配。再有,吴大爷托我上门来跟你说亲,也是看得上你,你嫁过去自是不愁吃喝,连你的二姑娘也有好日子过,你又何必在这里苦苦守着?”王媒婆望着坐在对面头戴孝头髻,穿一身麻布袄裙的张氏劝说道。
张氏的病在二月初二小花朝节时已经完全好了。今日一早起来,赵莲儿和隔壁马嫂子的女儿一起去后山去挂红酬谢花神,因此她一人在家里头收拾家务时,这吴县城里一惯走乡串户的王媒婆就上了门。一开始张氏还以为这王媒婆会不会是有人托了她来向自己的二女儿赵莲儿说亲的,毕竟赵莲儿也快满十三了,这满了十三也就算十四了,像她这么大的女孩儿有些就开始说亲了。结果听完王媒婆的话,她才晓得竟然这妇人是来替这县城里西门上的吴奎说亲,而说的人是自己。
要是别人,或者张氏还得考虑一二,毕竟她自己也觉得下半世还得寻一个伴儿过日子才行,毕竟以后莲儿也要嫁人的,到时候剩下她一个人,姐妹两个怕也是放心不下她。可是那吴奎却是不行,最主要的是张氏对这人也知道一二。因为这吴奎是嫂子吴氏的堂哥,在县城里西门上开了一家不大的茶坊,这茶坊里头却不单只是卖茶,平常有许多赌徒在那里聚赌,牵连着有许多私妓去那里揽客,茶坊里乌烟瘴气,来往的人十分的杂。而吴奎作为茶坊老板,自然也是要陪赌客吃茶耍钱耍女人,或者是放贷,结交匪人。一句话,吴奎不是个良善人,更加上他是嫂子吴氏的堂哥,因此张氏怕自己又落入吴氏的圈套,那自然是一万个不答应。
“婆婆,且回去吧,你方才也称呼我赵二娘子,我这名上头还冠着一个赵字,二郎死了半年没有,我就改嫁,说出去不好听。”张氏婉言谢绝王媒婆。
王媒婆闻言忙摇头道:“我是叫惯了,才那样喊你。你瞧你说的,改嫁名声不好听之语。想是你惯常在家里坐着不出门儿,不晓得如今这世道妇人死了丈夫改嫁的多了去了。我老婆子平日走街串户,眼里见的十个有八个死了丈夫的妇人改嫁的,这没改嫁的都是四十五十嫁不出去的,像你如今不过三十出头,正是好年纪,要嫁了不定还能生个儿子为你养老送终呢。说起来,你也只得两个女儿,以后这女儿都得出嫁的,到时候剩下你一个日子过得孤单不说,到老动不得的时候又去倚靠谁?”
她这一番话倒有些说到了张氏的心上,但不管王媒婆怎么说,她觉得那吴奎她看不上,又怕这是嫂子吴氏算计她,所以坚决不答应。
因为王媒婆口都说干了,张氏也只是摇头。到最后,听到外头柴门响,又听见院子里赵莲儿高声喊,“娘,我回来了。”
“我女儿回来了,你还是快走吧,她要是晓得你今日来替吴奎说亲,定然要开骂的,何苦自讨没趣。”张氏忙站起来,将王媒婆拉起来往门外推。王媒婆也知道张氏的二女儿性子急躁,脾气不好,要是晓得自己来为她娘说亲,定然要发火骂人,所以也不敢再坐下去,由得张氏拉着推出了门儿。
往外头匆匆走着的时候,迎头撞上赵莲儿,便讪讪笑着打了个招呼,“二姐儿这是去挂红酬谢花神回来?”
赵莲儿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然后挑眉问她,“你来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王媒婆支吾着错身一径去了。
赵莲儿自然是不相信这王媒婆上门来没事,从这人的身份看,应该是上门来替人说亲的,而那说亲的对象最有可能是自己。虽然她年纪还小,不好意思去问吴氏到底是谁请王媒婆上门来提亲的,但是她在心里打定主意,自己要多陪娘亲几年,等十六七再说亲不迟。而且就算过几年说亲了,那作为自己丈夫的人也一定要自己喜欢看上的才嫁,否则宁愿单身陪着母亲到老。这些话她藏在心里,一直都没娘提过,原先想着等再大些有人上门提亲的时候再说给娘亲听的,但今日王媒婆都上了门,她怕自己的娘亲答应下来,到时候不称意。
手里提着一篮子花进了堂屋,见娘亲正拿着一张抹布在擦拭桌椅,便故意娇嗔道:“娘,我方才进院子就叫你,你也不出来迎我,倒在这里做这些。我一早就起来抹过桌椅了,你这会儿又抹它作甚?”
张氏就停了手,转身来看向赵莲儿笑道:“方才有讨厌的人上门儿来坐了坐,所以娘要抹一抹。”又去把赵莲儿手上的那篮子花接过来赞这些花儿漂亮。
“娘……那王媒婆今日上门来做甚么?”赵莲儿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了下。
张氏自然是不愿意跟赵莲儿说这个,于是便说:“没什么,也就胡诌了两句。”
赵莲儿见娘亲不愿意说,也就不好再追问下去,从桌上拿起盛了水的瓷壶,倒了些在一个茶碗里头,喝了两口,心里拿定主意,不如趁今日把自己心里存的话对娘亲说了。
“娘,我……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是什么,你说。”
“这些话我想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