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后,这对小夫妻过的还是不错,很快就生了长子。不过李诨大字不认得几个,崔氏当时受了李诨的请托,给长子起了个名叫做李桓。
“双植谓之桓。桓宫室之象,所以安其上也。”当时崔氏是这么解释这个桓字的。
一群老大粗睁着眼听不明白,不过统统都很捧场,连夸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
其实说起来,崔氏也可怜,她原本是士族的女儿,在一次出行里,不小心被贺内干瞧见了,于是就被抢了过来,在草地里被迫野合。事后,贺内干满心欢喜的带着崔氏去见崔家族人。
胡人没有汉人那么多讲究,什么礼法,看对眼了抢过来,成了事,就是抢过来的也是妻子。
可是士族不这样啊,顿时就不认这个女儿,还叫人将贺内干和崔氏给轰了出来。
崔氏没了父母家族的庇佑,贺内干就干脆把她带到了怀朔镇,和父亲说了一下,照着鲜卑人的习俗举行了婚礼之后,便成了贺家的新妇了。
当年崔氏到怀朔镇的时候,曾经引起一阵轰动,因为崔氏貌美不说,进退有礼,气质超然之外,持家也有独特的地方,这让贺内干越发觉得得了宝。
不过贺霖觉得,崔氏的内心里其实还是藏着一股怨恨的。
“阿霖。”贺霖一进门,就听见崔氏用汉语对她说道。
崔氏在自家人面前从来不说一句鲜卑语,一句都不,就是对着贺内干都是说汉语,也从来不唤家中孩子的鲜卑名。
“家家。”贺霖也用汉语说道。
“舅母。”李桓提着那只皮袋子走了进来,“里面是羊肉干。”
“嗯。”崔氏应了一声,“待会就在阿舅家用朝食,用完之后,舅母教你写字。这里的肉干你拿回去一半给你家家。”
李桓垂下头,他面上似有难色,“舅母,待会我要回去帮我家家捡柴。”
在怀朔镇,小孩子们不是娇宠的对象,而是一个个的劳动力。李桓是长子,家里没有男人,贺昭一个人忙不过来,只有李桓顶上了。
崔氏笑道,“好,那就在阿舅家用朝食好了。”
崔氏用语文雅,和李桓说话,也是放慢了语速。李桓打学话开始,说的就是鲜卑语,说起汉语来还有反应不过来。
她收拾了一下去做饭,她做的饭食都要比其他家要好些,李桓狼吞虎咽,吃了个底朝天,而且还把碗给舔干净了!
贺霖比李桓好不了多少,她此时也是埋头苦吃,只不过是在崔氏的眼睛下,不敢那么放肆,一口一口的吞咽着。
吃完饭,李桓将碗箸提了拿去洗,洗干净之后回来放好,将一半的羊肉干放在他自己的篓子里,“舅母,我走了。”
“嗯。”崔氏应道,“路上小心。”
“姊姊,我走了。”李桓看向贺霖,他站在那里看着她,乌黑的眼眸眨也不眨。似乎在等什么。
贺霖没办法,从兜里倒出路上采摘的桑葚,走过去放在他手里。
“谢谢姊姊。”他笑起来,眉眼都成了月牙儿。
“不用谢!”贺霖差点被气个倒昂。
他笑着看她,转过身走出去了。
“阿霖,”崔氏在她身后道,“待会你学字。”
崔氏跪坐在席上,她的姿势一丝不苟,看着女儿。
贺霖垂首“唯唯。”鲜卑人不会这么说,自然也是崔氏教的,她向来不准家里人在家中说鲜卑话,就是幼子在外头学了鲜卑语在她面前说,少不了要吃她一顿木条。
而贺内干向来顺着她,甚至还大舌头的学着说汉话。家里算下来,说汉语说的最好的,还是贺霖。
听着女儿流利的汉语,崔氏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