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大雍,皇子比公主还多。
风间第一次见到风琉月的时候,正值年夜。整个皇宫灯火辉煌,锣鼓的敲响声,丝竹管弦低低沉沉的音色,皇宫的太监和宫女们穿着喜庆的前往御花园看花灯。他躲在御花园的太夜池边的假山上,瑟瑟发抖。
那条鹅卵石铺成的碎石小道,一旁的长廊尽头像是地狱般森然,深幽的洞窟犹如张牙舞爪的怪物,一点点将大红灯笼里微弱的烛光吞噬。
那个纤长的身影犹如鬼魅,站在长廊上,深邃的黑暗将他淹没,冷如磐石的阴戾散发,地狱般来临的冷笑,阴森可怕。
夜色中骨头“咔嚓咔嚓——”的声音格外清晰,清晰到听不见被扭断脖子的皇兄痛苦的声音,唯有那一袭堪比地狱的寒冷寒彻全身。冷汗滚落,冻得青紫的嘴唇,他死死的捂住耳朵,睁大了眼睛,毫无焦距。
他要躲起来,躲起来,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那个最小的弟弟,一出生就拥有了他们一生都奢望的东西,权势,财富,尊荣,万千宠爱。
那个晚上,他分明看到那人将八皇兄掐死的时候,父皇就在另一边看着。
他的眼里有欣慰,赞赏,独独没有愤怒。从那一刻他就知道,再多的儿子,也比不上他和那个女人的骨肉。
修长的手指缓缓放下车帘,风间不再去看外头血腥的杀戮,目光平静让车夫赶车离开。
这些年,到底是看开了。
马车缓缓驶进另一条无人小巷。景年坐在马车里,默默的看着自家主子,半响,才道,“公子,十一殿下昏庸无道,若他登基,百姓定然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公子何不取民心所向,登基为帝,为大雍,也为公子自己。”
风间目光陡寒,语气不悦,“休得胡言乱语!”
他回雍京,不过是为了躲开追杀,至于皇位,呵,风间冷笑一声,他从来就没想过。只风琉月不通敌叛国,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就只有他。
风怜一事让风琉月大动干戈,整个雍京人仰马翻。风间很明白,早晚有一天皇室所谓的公主皇妃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的。既然人人都想杀他,何不一个个的全部弄死。
大雍注定会有一位暴君,他又能如何?!
景年咬了咬嘴角,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惹了公子不高兴,可他又不甘心,大约整个大雍都不会有人甘心吧,谁当皇帝不好,偏偏是***月登基。
明明都一样是皇子,公子比十一殿下不知好了多少倍,皇上就是瞎了眼也不应该选中他!!
此番回京,不外乎是因为老皇帝要退位之事,现在不修好退路,只怕等风琉月称帝后哪天一个想起来,估计整个朝堂的人都得玩完,前段时日暗中作梗的人还少么。
雍京城西,人来人往喧闹不已的大街,毫不起眼的马车拐进一座宅邸的后门。
不过一普通宅邸,格局布置特异常精致,前厅后院左右厢房,六个院子各自用高墙围起隔开。看似奴仆虽少,暗处却藏着无数杀手,宅子的每个角落更是布满了机关。
不得不说风家的人虽然个个努力学习老祖宗治天下谋江湖夺皇位害手足的法子,可总也摆脱不了怕死的个性,住哪里哪里的机关满地有,毒箭到处飞,时不时从院子里拖出三五个具四肢不全的尸体去埋,天天担心你杀我我杀你,吃个饭也不自在。
风琉月那是从打小所有人都给她下毒,大了后她给所有人下毒,这是习惯性了随身携带机关,一天不睡在有机关的地方心里不舒坦。
而风间则是被一群属下自己吓自己提心吊胆又终日惶恐不安的天天都在修机关,生怕哪天痕迹一个败露治他们个意图谋反的大罪。
风琉月现在在干嘛?
她五脏六腑严重受损,加上借尸还魂不久还不能长时间控制身体。也此她深感郁闷,为毛刚醒来那会儿她生龙活虎还一手掐死了风司,莫不是这具身体的回光返照?!
据探子回报,除了总有些表里不一的人喜欢玩猫抓老鼠外,雍京是要多安静有多安静。流月知道,是时候做点什么了,不然总有些人记不住她。
风琉月怕死,所以身边总会有那么几十个或上百个探子,平常时隐在暗处,除了风琉月本人谁也不知道。京城上得了台面的权贵,在府里悄悄说了点什么话做了点什么事隔半柱香就传到他耳朵里。
整个大雍只要是属于当地的那么点大事,都逃不过风琉月的法眼。至于秦子析要到锦州做什么,流月懒得理。
司府。
重重纱曼内,紫金床榻前,香炉上轻烟袅袅升起,馥郁的冷香萦绕四周。
一袭青衫白纱襦裙的女子端坐在床榻边,身姿盈盈不堪一握,青丝绾起。肤若凝脂,眉似柳,正添了哀愁,美眸黯然神伤,对榻上少年担忧不已。
纱帐内,那抹凉薄寡淡的身影瞧不真切,唯有那竹青色衣摆华丽而静婉的露了一角在床榻外,朦胧的不知是心境还是视线。
香气漫过了房内的玉石琵琶,幽幽的自紫色檀木香炉中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