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子注视着晨曦。
他从未如此认真地看她。
鼻子精致而高挺，眼眉清秀而生动，嘴角带着自然的笑意。
如果她像光，那么是曦光，清亮而透明，如梦初醒，如风初起。
那一刻，她也不语。
那微微笑意从嘴角流转到脸上，流转到眼眸。
她的眼里，是他木讷而俊俏的脸，是腼腆而玲珑的唇。
屋里比之前更安静。
灯光比以往更静谧。
她缓缓凑近他，用一种安静的静谧的姿态贴近他的胸膛。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很轻很轻，仿佛生怕惊动角落的精灵，生怕惊动内心的灵魂。
“歌子，我喜欢你。”
她的声音温柔而有力，好似推开心门的双手，慢慢伸进他的心房。
他抱住了她，用力得紧了紧。
她知道，这是最好的回应。
瑶子打了个呵欠。
揉揉眼，抬起头，把视线拉远又拉近。
长方办公桌上的一摞摞文件和数本或厚或宽的彩帧书看起来像巨石和山峰。
摆在远角的烟灰缸似乎冒起了细细的烟丝。
她急忙又揉了揉眼——是错觉，缸里是空的。
她自嘲地摇摇头。
只有女性不在的时候，项目组的卢强和张恒发才会在工作室里点起烟枪。
而这一天，她几乎没离开这间房，连午饭和晚饭都是项目组负责后勤的叫食堂送来的。
郭敏出差德国，作为她项目组的助理，她接手了她相当部分的工作。
她必须花上成倍的时间应付这额外增加的工作量。
接近凌晨了，当战友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战壕，一直精神奕奕的她忽然感到了疲惫。
托腮打算闭目养神，但处于紧张状态的头脑却没有休息的意思，而是不停地走着走着。
不知为何，她突然生起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如同迷路般迷茫。
她不明白这感觉的由来，只是眼前闪过了十五岁的时光。
那年暑假，瑶乡来了一位在大城市教书的先生。
他在她家住了下来。
她问他：“您是教什么的？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我是教人画出漂亮的房子，来你们这里采风。”
“什么叫采风？”
他笑呵呵没有回答，而是让她带着他，走乡屯爬山寨，拍下了许多照片，速写下了许多画。
“这些房子是你们瑶乡的珠宝，太美了！”他指着照片和画上的瑶族房屋说。
“可是，我怎么觉得没有城里那些房子漂亮？我们山里这些木棚吊楼有什么好的？”
“小姑娘。”他打量她，“你觉得城市里的女孩漂亮还是山乡里的女孩漂亮？”
她想了想，“嗯，各有各的漂亮。”
他微微笑，“是的，就像你身上这身瑶族服饰，我觉得可以和巴黎时装秀上的服装媲美。”
“是吗？”她高兴地跳了跳。
“而你的美，完全不逊于亚洲小姐。”
她脸唰地红了。
“小姑娘，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把瑶乡的美，把你的美播种到都市中，也希望你能发现城市的美，把城市的美好带回家乡。”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心里明白，后来之所以选择那样的专业和目前的职业，是受了他的影响。
可是，心里却隐隐觉得，她似乎并不专属于这条路。
她这样漫无目的地想着，目光落到了一个卡通咖啡杯上。
她不喝咖啡，但喜欢那图案——一个小女孩给一盆小花浇水。
“小草！”
她叫道，急忙发微信给惠欣：浇水，浇水，我的小草渴了！
“还没睡啊！”惠欣回应，“正好，想你咯，哈哈！”
“放心，不用交代，我知道的，我每天给它喝牛奶啊喂燕窝啊，够关爱了吧，哈哈！”
瑶子不禁捂着笑起来。
“谢谢你了，惠欣。”
“不不不，你恨我吧！我把它收买了，它不想你了，哈哈！”
她发了个吐舌头的表情给她。
“瑶子，你是不是忙到眼睛无法自拔啊，看看我发的朋友圈照片啊，都不见你评论的，今晚我发的可是猛料哦！”
“嗯，忙到我想多长一双眼。”
她边说边点开朋友圈，翻到她的说说——
这是我第一次为亲爱的下厨。
照片中，惠欣和褚波面对面就坐餐桌，她夹着一块肉放进他的嘴里。
瑶子的手顿时僵硬了。
她似乎真的有点恨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