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杨致是尚未来得及细想,他真是冤枉三个老家伙了。
三人搭档共事数十年,在他们手上,大夏由西北贫瘠之地的藩镇自立至今,开疆拓域已据中华半壁,成为国势最为强盛的乱世强国。三个老家伙什么风浪没见过?对此若有良策,何须劳动他飞虎侯脑洞大开?
理了理思绪,说道:“主意好不好,我不敢说,但至少可行性极大。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桩一桩来。咱们先说赏抚劳军。”
“方才老太尉已经提到,吴越不战而降,我军甚少伤亡。大夏于军功赏抚早有定例,此番可循旧例而稍降。兵不血刃与舍命厮杀相比,理应有所区别,诸多将士必能理解接受。皇上既已决定休兵罢战,刺激大夏军士每战争先的赏抚定例,趁此机会也应适当改一改了。”
王雨农不禁松了一口气:“飞虎侯真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如今国用艰难,既有节流之举,则必有开源之策了?”
杨致晒然一笑道:“不管怎么节流,赏抚劳军都少不得大把银子。都说吴越自古富庶,何谓富庶?就是有钱啊!伐灭一个富庶小国,尔后为钱发愁,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灭国时无烧杀抢掠,灭国后秋毫无犯,无横征暴敛。于吴越百姓而言,免遭战火之苦,已是万幸。吴越立国数十年,并无暴虐之主。若要吴越百姓就此对大夏感恩戴德,无疑是个笑话。即使为长治久安计。也是先行震慑威伏,再施仁德。灭国就是灭国,就必须付出代价!”
“战车碾压之下。纵有家财万贯,在一夜之间或有可能一无所有。战争牵涉利益最大者,首先是官绅豪族,而后才是小民百姓。可命耿大将军放出风去,同时命人拜访几个有名的豪绅,言明大夏乃威武文明之师,不会纵兵抢掠。但犒赏三军还是必不可少,日后撤军也耗用巨大。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由官绅豪族带头纳捐。由百姓自愿募捐。纳捐达到一定数目者,可授官或赐爵,以示恩遇荣耀。说白了就是连唬带吓,识相的乖孩子有糖吃。平日连求神拜佛都要花几个香烛贡品钱。何况是为了保平安、送瘟神?”
“皇上。来上这么一手,再加上将吴越国库一锅端,您还会为缺钱发愁吗?或许还能狠赚一笔吧?”
皇帝听得连连点头,却稍有犹豫之色:“朕就知道,但凡关乎银钱之事,找你算是找对人了。……只是吴越新伏,依你这么干,不还是刮地皮么?”
杨致解释道:“您是想到了灭唐吧?南唐与吴越截然不同。不可照搬其例。灭唐遭遇激战,需要免赋安抚人心。伐灭吴越则刀兵未动。需要的是震慑人心。吴越为何富庶?非但农桑发达,也有渔盐之利,更有通商海外之便。刮一刮地皮不会伤筋动骨,并无大碍。”
陈文远叹道:“难为你竟是想得如此细致!”
皇帝心头的一丝不安不复存在,欣然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古人诚不我欺!”
杨致继续说道:“耿大将军麾下四十万大军,大体由东征的禁军、南调的朔方军、中原两淮地方府兵、南唐降卒以及部分水师构成,赏抚或用现银、或赐田土,相机行事即可。赏抚过后,下一步则是就地裁军了。”
这正是皇帝与陈文远、王雨农最为关心的问题,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就地裁军?怎么个裁法?”
杨致胸有成竹的道:“即便要分兵撤军另驻,也先要就地裁军。裁撤军士分为两部分:一曰强制,二曰自愿。”
“家中独子者,兄弟二人或二人以上皆在军中只留长兄,家中父母有一人亡故者,家中父母有一人年逾六旬者,军士年逾四十者,军士年逾三十而未娶妻者,尽皆强制退伍归乡。虽是强制,但也可彰显皇上仁德关爱之心。所谓自愿,就是愿意回去就回去。既无心留下,大可不勉强,否则反而影响军心士气。”
“所有裁撤军士,均据原籍所在地路途远近,统一发放相应盘缠、出具证明文书之后,就地遣散,各回各家。”
皇帝与陈文远都是精于兵事战阵的行家,似这般就地裁军的好处,自然不言而喻。
陈文远赞同道:“皇上,如杨致所言,耿进麾下大军各有来路构成复杂。依照此法裁撤,四十万大军最多留余四成。不仅分兵撤军另驻的耗用大减,散兵过境生事扰民的可能性也不大。”
杨致接口道:“准确数字只有裁撤之后才能知晓,姑且先按老太尉所说的算吧!按我的想法,余下的十六万军士,其中六万留驻吴越,三万移驻淮南,五万退驻金陵附近。三部兵马最好互不统属,各选得力将领统率,以成互为犄角策应之势。”
王雨农插言道:“淮南本是原任骁骑将军沈重驻防之地,先前所部兵马正好也是三万,自是方便无碍。可金陵周边已有驻军三万,再行加驻五万大军,是否值得商榷?纵然一切如你与文远所算,也还剩余两万军士,却又移驻何处?”
杨致答道:“老相爷,你先别急嘛!撤军三万驻守淮南,正有趁顺其便之意。之所以撤军五万加驻金陵,是因南唐历经激战才皈伏大夏,需安抚,亦需重兵震慑。况且于富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