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致一番解说鞭辟入里,赵当犹如醍醐灌顶,深以为然。
不过心里仍自惴惴不安:这厮与我乃是初次见面,只有前隙并无交情。如此剖心待我,究竟有何图谋?……此前十多年来耗费无数财力人力构筑的势力网络,苦心经营的不能摆上台面的力量,又该怎么办?就算听信于他做个大公无私的真君子,可康王赵敢那个宝贝弟弟未必也会这么想这么做啊!
既然这厮已经言明,像今日这般深谈的机会以后不会再有第二次了,索性开口问道:“杨兄,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杨致原也没指望他就此改弦更张做个乖孩子,挥手打断道:“阳谋为主,阴谋为辅。有明有暗,明暗结合。时刻牢记,务必把屁股擦干净了就是。”
赵当早在十六年前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此后无时不刻不是处心积虑想要翻盘上位。若不是当年小看了杨致,又怎么会留下把柄?怎么会有今日之事?心下虽然很有点小郁闷,却又不便明言,只得诺诺称是。
杨致忽然笑道:“有感于王爷一片挚诚,我今日便买一送一,还送王爷一个顺水人情吧!”
你这厮会有那般好心?赵当应道:“杨兄请道其详。”
杨致笑道:“皇上召王爷与康王回京,绝不是让你们回来赋闲的,必然会找些事给你们做。如我所料不差,皇上很快就会降旨让两位王爷入阁了。当然,或在京畿州府牧守一方也不是没有可能。
“哦?入阁?或是去做州尹知府?此话怎讲?”
你以为皇帝还会让你们干什么?杨致也不管赵当是真傻还是装糊涂:“有道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位王爷都是皇上的儿子,事关江山承继与大夏国运,皇上对两位王爷的心胸、器量、眼光、能力不得不慎重考量。”
“太子久在帝侧中枢理政多年。六部事务与琐碎民政已然熟稔之极。在皇上眼皮底下,太子素来十分谦虚勤勉,屁股也还算干净。老实说。如果不是他自己昏了头,皇上想要废储另立。还真难找到什么站得住脚的由头。”
“而宁王与康王则不然。两位王爷手握重兵征伐一方,战绩斐然。为了能与温厚庸弱的太子分庭抗礼,两位王爷各自暗中笼络人心、网罗羽翼、积蓄财力。说句诛心的话,如果说襄阳、幽州两地在两位王爷的治下天高三尺,想必也不算是冤枉了你们吧?正因为皇上对太子一直都不是很满意,所以才会对你们有意无意的纵容。但王爷绝不可心存侥幸,认为皇上对你们的家底心里没数!”
“作为乱世强国之君,不仅要能打天下。还要会治天下。两位王爷在武备兵事上已经过关,民政文事却非所长。皇上要全面考量、打磨、锻炼两位王爷,自然是在民政文事上做文章了。”
赵当点头道:“确是如此。”
杨致笑道:“所以我才有机会送这个顺水人情。——王爷,你知道为什么早在太子倒台之前,皇上就敢于打压李氏一族、而这次又借故拿郭、黄两家开刀吗?”
夏历武成十年的立储之争,与其说赵当是输给了大哥赵恒,还不如说是输给了金城、关中两地的老牌士族豪强势力,赵当对此岂有不知之理?
“那是因为近年来父皇励精图治国势日强,对金城、关中两地豪族的依赖程度日趋见少。”
“日趋见少并不等于完全摆脱了对他们的依赖。太子做了十多年的储君,背后的势力不是一夜之间就会土崩瓦解的。金城、关中两地豪族历经百年风雨不衰。是因为早年依附前朝藩镇,之后联结大夏皇族。如今太子倒台翻身无望,这股势力也需要另谋出路。”
“杨兄的意思是……?”赵当两眼骤然一亮。随即又颓然道:“两地豪族历来将本王视为太子储君之位的最大威胁,想要他们转而支持本王谈何容易?莫非他们就不能投向三弟门下么?”
杨致叹道:“王爷,你是当局者迷啊!此前既然他们将你视为太子的最大威胁,恰恰说明他们认为王爷与康王相比,声望与实力都要胜上一筹。此事也关系到两地豪族未来数十年的气运,换了是你,会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么?按理说,我认为王爷应该担心另一节才是。”
赵当惊道:“杨兄是说……恐怕三弟会想在前头、做在前头?”
杨致狡黠的一笑:“这可是王爷你自己说的。”
“如今咸阳黄氏家主黄继先、金城郭氏家主郭培仍然羁押在狱中,皇上给他们安上的都是什么不安本分、心怀异志。与废太子一党惯有勾连、暗助金帛之类莫须有的罪名。但是皇上一直没有将二人缉拿至长安问罪,又未降旨如何处置。不知王爷听说了没有?黄继先之弟黄继德、郭培之子郭开已如无头苍蝇一般。在长安城里瞎转了大半个月。”
赵当斟酌道:“黄郭两家富甲一方,自然不缺银子。可现在朝局不明。谁敢收他们一文钱?谁有那个胆量去父皇面前游说对二人从轻发落?”
我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你在政治方面真的如此低能,那最好早点去死,还他妈妄想做皇帝?不过是想引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