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向杨致传达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金子善虽然是皇帝老爹亲自拨给我的近侍,但他不是我的人。二者之间看似相悖,其实毫不矛盾。非但如此,赵启还若明若暗的点到了另外一种可能。这种近乎天方夜谭的可能一旦成为现实,那么现在所有牵扯其中的人都成了供人消遣的棋子,与戏台上粉墨登场的小丑没有任何分别!
杨致并不是个一惊一乍的人,脑子里闪电般划过的那个念头,被刚才活生生的事实迅速压了下去:每个人都有致命的软肋,即使金子善是有人早已暗中布下的棋子,也会有一个具体的价钱。太子本已贵为储君,距离皇帝宝座仅只一步之遥,什么价钱给不起?皇后与卫肃已然借助赵天养之手牢牢把握了宫禁,可金子善不过是一个尚未成年的皇子近侍身份,凭什么敢不买赵启的账?凭什么能指挥数百侍卫与凶名卓著的杨致对峙?
赵启听说卫肃、王雨农和徐文瀚三人竟是同时到了,登时心花怒放。除禁军大将军周挺仍自“卧床不起”外,四位佐理监国重臣已到其三,而为了缠住另一位俨然还压了他们一头的强势怪物,几乎连口水都说干了。这么四个人物都到了,其余获邀文武重臣焉敢不来?他挠破脑袋才整出来的辞岁宴,至少可以说已经成功了一半!
就在杨致心念电转的一瞬间,赵启又换上了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冲着金子善一挥手道:“这三位大人都是大夏的柱石肱骨之臣,怎好劳他们在殿外久候?快快有请!”
三人进殿向赵启行礼参拜之后,又与杨致相互见礼。三人见到杨致是三种细微的神色变化,赵启看在眼里,心下禁不住暗自得意。
卫肃见杨致先期而至。脸上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徐文瀚是目光炯炯的无声颔首一笑,杨致则以微微摇头回应。而王雨农与杨致已有数月未曾见面,虽然早已得知他自山东返京。乍一相见,这位须发苍苍的首辅宰相一双老眼中还是隐然有激动之色。
一位监国皇子与四位“柱石”之臣虽是心思各异。却都是心机深沉之人。落座奉茶之后,貌似亲密无间嘘寒问暖,其实说的莫不是无关痛痒的屁话。这一幕无可挑剔的和睦融洽场景,居然令杨致想起了前世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
五人寒暄不久,随着金子善一一唱名通禀,福王赵行、几位内阁宰辅大学士、禁军副将张天行、耿超以及在京的其余几位禁军高级将领、内廷禁卫将军赵天养、六部尚书及数位寺卿、长安府尹……,依次悉数到齐,果然都是或多或少能对朝政时局施加一定实质性影响的人物。在职或致仕的二品以上京官远不止这二十余人。如果是因公大宴群臣,落下谁都不合适,也难怪赵启要声明是以私人身份相请:我爱请谁便请谁,你咬我啊?
赵启是正牌监国皇子,今日相邀饮宴的主人,大家都是他老子的打工仔,理所当然是数他最大。一干人爵位、职衔、品级各有不同,人在官场能跻身高位,自然谙熟官仪。所谓礼多人不怪,如果因为面子上的那套虚活儿一时不谨而无意中得罪同僚。那就大大划不来了。群臣对越王行礼参拜之后,少不了又是一番相互见礼。原本空荡清冷的殿内,顿时热闹如集市。谁都知道杨致是位惹不起的大爷。何况他手握御赐金牌已无人不知,理论上的级别并不低于赵启。所以他不管认不认识,只象征性的略一拱手也不算狂妄托大,已经是最客气的了。
赵天养进殿参拜赵启刚一起身,卫肃便轻咳一声以目示意望向杨致。杨致心知不但昨晚加班赶就的弹劾奏章很难再有派上用场的机会,想要当面启衅动他赵天养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赵天养约在三十余岁的样子,生了一张满脸虬须国字脸,身材敦实粗壮,表面看来倒也算得上一条威武汉子。他身居内廷禁卫将军之位。又是赵姓皇室宗亲,虽职责重大。较之那些统兵在外征战的将领而言,其爵禄品级并不是太高。所获赏赐与战利品等实惠进项更是远远不及。偏生此人平素极为自负,看谁都看不顺眼,朝中文臣武将碍于他所处的特殊位置,无不让他三分。
杨致通过秦氏摸清了他的详细背景后,对此人为何倒向太子那边也就不难理解了。想收买一个自认出身高贵而又自命不凡、且不甘安于现状的人,无论从成本还是从技术上来说,都谈不上有太大难度。
赵天养久伴九重之侧,杨致当日在宫中痛斥长秀公主,在禁军大营校场力战耿超,耿超率残部回京在金殿之上详述他在大漠如天神一般的悍勇,传闻他孤身远赴王庭刺死突厥拖都可汗,回来以后轻轻松松整得安贵侯不得翻身,与皇帝同桌共饮醉得天昏地暗,手握先斩后奏的生杀大权出京巡查,雪夜迎长秀公主回府……,杨致诸多光辉事迹,赵天养都是亲眼所见亲耳听闻。
像杨致这样的主儿,赵天养不服不行啊!卫肃再三叮嘱,杨致目前非敌非友,绝不可小不忍而坏了太子的千秋大计。越王昨夜“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杨致直斥他心怀不轨意欲谋反,放言要取他人头!
自负并不等于愚蠢,赵天养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自己的人无端被杀,还得主动向人家赔礼谢罪,真他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