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瀚、秦空云与杨致在说话间胡乱吃了些酒饭,对付太子篡逆的诸般对策已大致议定,接下来就该付诸实施了。兄弟三人都很自觉的没有提及卫飞扬,谁也不知道将来会与这位小老弟在何等情形下相遇相见,至少现在还不用想那么远。三人心里都不约而同生出一个似乎不切实际的念头:但愿老子是老子,儿子是儿子。
徐文瀚对三人这番密议做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总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犹有弹丸虎视眈眈于树下。大家联手做黄雀不打紧,切不可让人家成了我们背后的弹丸。如今年关在即,既成暗战之势,我们谨记闭口慎言,只管埋头去做便是了。”
现在目标明确,都排兵布阵跟太子干上了,还谈什么“黄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杨致骨子里是个实用主义者,若非牵涉到自身重大利益,将来谁会成为得利的渔翁,其实他并不是很在乎。在这个方面,秦氏必定与他立场一致。
杨致至今还没有与皇帝另外两个手握重兵的儿子宁王和康王见过面,对他们的了解非常有限。越王年纪虽幼,却见事极明,居然能沉住气像以前一样,远远站在一边做个旁观的看客。年龄是那小子最好的天然伪装,要是他做了渔翁,将来能保证杨致与秦氏的利益不受侵犯吗?天知道啊!
事不宜迟,按三人商议的计划,杨致下一步该去探病为由去拜望周挺了。他素来没有带仆从的习惯,出门之前还得将常三安顿好。出于多年冷血杀手生涯养成的职业习惯,常三寡言少语貌不惊人,乍一看全然一副木讷的乡农模样。这样的人过早暴露于人前,实属不智。
杨致请徐文瀚遣人把常三叫来。并不刻意回避徐文瀚与秦空云,写了张便笺交给他吩咐道:“常兄,我赶回长安所为何事。想必你已略知一二。好钢当用在刀刃上,眼下你若贴身跟我未免太过惹眼。暂且委屈你到我府中做个清扫书房的仆役。借以掩饰身份。你将便笺交与我家夫人,她自会安排。”
肃然抱拳一揖道:“兹事体大,情势纷繁复杂。宫中有不少大内侍卫在我府中轮值,鱼龙混杂耳目众多。我不在时,家父与拙荆及公主的人身安全便要拜托常兄多多费心留意了。”
杨致将至亲家人的人身安全相托,无疑是对常三莫大的信任。常三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重重一点头,默然接过便笺领命而去。杨致也知道。秦氏既然已极具针对性的布下密网,老奸巨猾的秦公怎么会忘了安排好退路?但这个时侯是万万不宜说破此事的。
兄弟三人虽然结成了铁板同盟,但徐文瀚纯粹是为了忧国忧民的理想,而杨致与秦氏更多的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徐文瀚的凛然正气,不仅令杨致与秦空云暗自惭愧,还从心底自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敬畏。
二人结伴出了徐府,杨致心中牵挂着委托秦空云仿造赶制御赐金牌的事,不想刚一出门,二人几乎同时开口道:“二哥,三弟。我还有话跟你说。”
二人都是一愣神,杨致笑道:“二哥,你先说。”
秦空云低声问道:“据家父预料。三弟从山东回得太过匆忙,或许会落下什么重要物事。不知家父所言确然属实否?”
杨致登时眼前一亮,似笑非笑的道:“……就算是吧!”
秦空云塞了块东西在他手上,一脸暧昧的笑意:“那玲珑郡主能得三弟如此爱重,真好福气啊!家父特地命我弟骄阳向郡主讨来,命人自蓬莱星夜兼程送至长安转交与你。”
杨致低头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手中赫然是一块金光灿然的御赐金牌!秦公那老狐狸真是算无遗策!玲珑出身帝王之家,绝不是沈玉那样的政治白痴。不可能不知道金牌的份量,怎会轻易交托与人?又岂是秦骄阳能从她手上讨得来的?讨来金牌还要命人赶在杨致前头送回长安。那就更是扯淡了。
秦空云之所以这么说,倒也不是故弄玄虚有心做作。金牌昭示着无上皇权。持有之人一言可决无数人的生死。但它实际上等于是皇帝签发的一张代理人执照,完全是以皇帝的个人信用为抵押,皇帝的安危直接决定了金牌的效用大小。值此非常之际,真的别人尚且不见得会买账,更何况是假货?像这种高级货色,那是能随便假冒的吗?即便是,那也必须咬死不能认啊!
金牌上的纹饰和文字与真货别无两样极尽精致,若非秦公曾亲眼观摩,断然不敢私相仿造。杨致自诩算个胆大妄为的主,秦公那个深居简出的老家伙又何曾逊色半分了?难怪皇帝会把他们二人归做一类!小心的揣好赝品金牌,莞尔失笑道:“手艺不错。秦公与我实乃心有灵犀哉!”
秦空云会意的一笑,不去接他的话茬,问道:“三弟想要与我说什么?”
“我们方才不是已经都说过了么?”杨致仰头哈哈大笑,径直策马往周府去了。
他公然进宫晋见皇后与梅妃,本就带有一定的作秀意味,好让各路神仙都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杨致回来了。现在再去探望周挺,就算有无数双眼睛或明或暗的紧盯着,也无需顾忌什么了。走在路上略一细想,自己在明秦氏在暗,岂不正是不谋而两相契合?怕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