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历武成二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二日黄昏时分,彤云密布,长安笼罩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又是一年年来到,长安城内感觉不到任何异常,街头巷尾洋溢着浓郁而熟悉的喜庆祥和,家家户户都洒扫庭除,忙着采办年货,热热闹闹的准备过年了。
两个风尘仆仆的行商模样的人看到,飞虎侯御赐府邸门前也高高挂起了大红灯笼。不知年近花甲的老父与身怀有孕的妻子是否在翘首期盼自己回家团聚?
徐文瀚入阁拜相后,自然不可能再寄居长安秦府,在城南另行置办了一处清静的宅邸。徐文瀚至今尚未成家,虽身居高位却一如隐居信阳时的做派,府邸淡雅俭朴,仅有十来个仆婢照应起居。连杨致平时都嫌他这里过于简陋清冷,甚少登门。
杨致自九月十六日单人独骑前往山东,离京已三月有余。他领着常三朝家门口远远相望片刻,便拨转马头往城南而去。有些事比过年重要,既然已人在长安,也不急在这一时回家。徐文瀚的密信措辞强烈紧急,说明有很多人不希望他在这个当口突然出现在长安。该不该出现,什么时候出现,以什么方式出现,他必须先问清楚到底发生了变故才能决定,否则的话一刻都不会安心。
常三初到长安且貌不惊人,杨致蓬头垢面胡子拉碴,将脑袋缩进大氅用领子遮住了大半个面孔。二人来到徐府门前,杨致命常三这般通报:我等奉秦氏二公子之命,有要事求见徐相爷。
徐府门仆略一愣神,连通报的功夫都省了,径直带了二人进了后院清幽的书房。
杨致刚进门脱下大氅,徐文瀚就迎上前去与他来了个无声的拥抱。杨致笑道:“大哥。数月不见,你面容清瘦了不少,看起来忧心颇重啊!哦。这是我在山东收的一位仆从,也是一位奇人异士。名叫常三。常兄随我一路急赶,委实累得不轻,今晚总算可以在大哥这里好生歇息一夜了。”
徐文瀚答道:“否则我怎会托二弟捎信让你急回长安?我先前估算你还要两三日才到,看三弟这般模样,可是尚未回府就径直到了这里?也就是说,现下只有愚兄一人知道你回了长安了?如此甚好,待你我兄弟计议后再行计较。”
杨致与徐文瀚兄弟见面说话对常三毫无避忌,显然是将其视为心腹之人相待。常三早听杨致言及他这位义兄是主理大夏举国钱粮的监国重臣。连忙行礼参拜。
徐文瀚熟知杨致的脾性为人,对寻常阿猫阿狗绝无兴趣,能被他收做仆从自然不是一般人,唤来管家吩咐带去好生安顿。
待常三退下后,杨致才满脸疲惫的落座问道:“我进城之后穿街走巷格外留心,长安还是一如往常风平浪静啊!大哥急召我回京到底有何紧要事宜?”
徐文瀚叹道:“我也知道你此番山东之行任繁事艰,若无紧要事宜,又岂会与王相再三商议,硬生生拉你回来?长安风平浪静只是表象,恐怕已是大变在即。其中原委一言难尽。”
杨致问道:“可是为圣踪不详一事?”
“是,也不是。”徐文瀚忧心忡忡的道:“但我一开始正是从此事看出了些许端倪。由于皇上筹谋充分时机把握得当,灭唐之战可谓摧枯拉朽十分顺利。皇上原说是班师回京过年。事实上如无意外,也完全可以做到。皇上携太子御驾亲征后,与长安的消息勾连一直保持畅通,每两三日必有奏报旨意往来,至今尚未中断。”
“但自十一月二十五日圣驾出金陵之后,虽如往常一般,每隔两三日便有旨意或御批以八百里加急传回长安,却再未见皇上御笔亲批,都是由太子代笔了。皇上先前旨意中的返程安排。是由骁骑将军沈重领兵五千开道,皇上亲领一万禁军居中。太子领兵五千殿后。那就说明,皇上出金陵后原来的计划已被打乱。但在太子代笔的旨意中却无一字提到!”
“王相老成持重,于十二月初三日同时向太子、四弟与耿大将军询问皇上的行程,太子的回复是皇上在路上偶感风寒需卧床静养,是以传下口谕,拟改变原先过庐州经南阳返回长安的安排,打算走亳州一线往中州暂行养病。四弟奉旨镇守金陵,耿大将军已亲率大军直抵吴越边境,二人关于皇上行程的回复与太子基本一致,勉强可以说得过去。皇上有二万人马护卫,绝无藏匿行迹的可能。我暗中嘱咐二弟动用秦氏之力打探皇上的消息,据说圣驾过了庐州才改道折向西北。”
杨致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如果太子所说属实的话,皇帝刚好是过了庐州才病倒的?”
徐文瀚摇头道:“如果太子所说一切属实,那倒也罢了。但问题在于,皇上为何早不病晚不病,为何要刚好过了庐州才病?为何突然病得如此沉重,以至于连提笔的力气都没有?就算真是如此,沿途到哪儿停留不能养病,为何非要绕道中州?依现下情势来看,庐州实在是皇上病倒的最佳地点啊!”
杨致悚然道:“我接到你的密信,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宁王在捣鬼,看来倒是冤枉他了。不是宁王,而是太子!他选在庐州改道,可收一箭三雕之效!一是四弟与耿进既找不到出兵护驾的理由,又一时半刻鞭长莫及。二是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