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皇帝给杨致看那份来自幽州的军报时,杨致是如坠深渊。虽不能完全断定玲珑在燕京兵变中殉难,但此后只要一想起玲珑,就禁不住黯然神伤。他起码想象过一万次与玲珑重逢的情景,但绝没想到这位晋封公主没几天便“已卒”的北燕郡主,竟会不可思议的化身为北燕海域势力最大的海盗头子!
二人阔别近半年重又聚首,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此时此刻说什么似乎都是多余。
杨致冲语带凝噎的玲珑会心一笑,刚伸出手去才意识到浑身上下还是湿淋淋的。也不管还有两名眼睛瞪得溜圆的歌姬在场,索性将湿衣脱下甩到一边,轻轻抱起玲珑拥入怀中,心潮起伏久久不能自已。
玲珑痴痴凝望着杨致俊朗刚毅的脸庞,只是默默的泪如泉涌。经历家国巨变的这半年以来,其中所受的辛酸苦辣与刻骨相思的煎熬,心中万般苦楚又能与谁人说?
二人相拥良久,一名仍然瘫软在地的歌姬突然噗哧笑出了声。玲珑略显羞恼的随口问道:“怎么啦?”
“咳,咳,郡主,没什么。小婢只是觉得侯爷与郡主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有点……有点怪。”
杨致好奇的与玲珑相视一望,不由忍俊不禁:玲珑除了双眼闪烁着女性的灵气,仍是一副表情刻板生硬的男子面容和一身男人装束。一个上身裸露、一身满布疤痕的结实肌肉男,正拥抱另一名男子在怀中大玩深情凝视。在外人乍一看来,难免有些诡异,令人不由自主的怀疑这二位“仁兄”的性取向与众不同。
玲珑性情坚毅敢爱敢恨,不像寻常女子一般动辄忸怩作态。大大方方笑道:“这是我自家夫君,又有什么奇怪了?我神智清醒言语无碍。也不知这致人瘫软之毒如何能解。夫君,劳你取一方面巾去沾湿了,为我抹去妆容吧。免得让这两个小妮子看笑话。”
杨致直至此刻想来还是心有余悸,既担心又十分内疚。玲珑中毒最重。若不是自己有意试探,也就不会主动举杯邀她共饮了。天幸张博虎是个心理变态的疯子,不仅想要对玲珑施虐泄愤,还想要享受亲手杀人的过程。若下的是中者立毙的剧毒,岂不是万死莫赎,令他抱憾终生?
可想而知,张博虎在向玲珑暗中传递消息时,必定有意无意的拿杨致与朱灵儿关系暧昧加以挑拨。玲珑在言及朱灵儿以及杨致故意调笑那歌姬时。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女人天生的醋意。玲珑无疑是个有主见、有原则的人,否则也不会不齿于父亲篡位之举,宁可不做北燕的公主而流落至海上为匪。
杨致对玲珑的醋意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与幸福之中。心下极为愧疚之余,只有万分怜惜。女人会为不感兴趣的男人吃醋吗?玲珑业已与北燕和父亲彻底决裂,什么家国天下于她而言恐怕只是过眼烟云了。杨致不仅是她心爱的男人,也是她赖以支撑到现在的精神支柱。
杨致依言取过面巾在玲珑脸上小心的抹拭半晌,那令他魂牵梦绕、清丽脱俗的娇美容颜终于又重现眼前。略一愣神,对看得饶有兴味的那两名歌姬直接无视,俯身印上了玲珑微颤的双唇。玲珑登时又羞又急。可又无从推拒,只得闭上双眸任他吻了。
玲珑再怎么爽朗大方总是个年轻姑娘家,杨致虽是情之所至率性而为。但当着外人也不敢久吻。玲珑娇羞无限的嗔道:“夫君,你怎地这般……这般脸皮厚?也不知道害臊!”
一名歌姬应声笑道:“郡主尽可放心好了,我们什么也没看到。”
“看到又怎么了?”杨致变本加厉的将玲珑拥得更紧,嘻嘻笑道:“自家夫君亲一亲自家娘子,怎么能叫脸皮厚?又要害什么臊了?这还才开张呢,日后我每天都要亲上一万遍!如果你们两个小妮子眼红的话,让郡主赶紧为你们找户好人家嫁了不就行了?”
那名歌姬满脸通红的道:“侯爷有所不知,我二人从小便做了郡主的贴身侍婢。郡主早已是侯爷的人了,小婢焉有不随同陪嫁之理?又岂能另嫁他人?”
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个年代世家大族的侍婢如同猪狗,随同原主陪嫁被收做通房丫头实乃常事。但所谓的通房丫头与玩物并无两样。通常都是一生命运凄苦,极少有人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得以善终。
这一节杨致当然也是知道的。他虽不以三妻四妾为耻,但也不是见不得女人的好色之徒。摇头笑道:“这个话题太过深奥,以后慢慢再说吧。”
他本是无心敷衍之语,玲珑却听得秀眉微蹙:“……慢慢再说?夫君,她二人与我情同姐妹,望你莫要嫌……。”
杨致柔声笑道:“正因为如此,才不能随便。你不用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
说话间只见江城璧出现在舱门口,虽然还是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却已是衣饰齐整。步履蹒跚走到杨致面前,拜倒顿首道:“侯爷救命之恩,江某虽万死不能报也!”
杨致一时腾不出手来,只得作势虚扶道:“我救先生也是为了救玲珑救自己,先生快快请起!”
待江城璧起身后,杨致问道:“先生又是如何着了张博虎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