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珏在普济寺出家的消息,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李孝廉刚自江南出公差回京不久,正被一堆公务压得喘不过气来,自也就忽略了两个儿子这段时间的异样,如今乍一闻此“噩耗”,竟是青天白日的差一点自长长的台阶上滚落于地。下朝后连朝服都来不及脱,已是匆匆杀上了普济寺。
李玳早先一步守在了寺里,生怕大哥不待父亲出马就落了发,几乎是急赤白脸地围在李珏身周团团转,气急败坏。
他昨日晚间方才晓得大哥下午来过别院,只是不曾碰到面。李玳心知他是来看花子尧的,本也不觉得如何了不得,却不料第二日就传来大哥要出家的消息。
李玳几乎要仰天长啸了,大哥这到底是抽了什么风,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出家?!
李珏显是故意散出了这个消息,为的就是坐等自家父亲与弟弟上门,此刻见二弟坐立不安地团团乱转,竟也能静得下心来安然打坐,对周遭乱哄哄的场景视若未睹。
终于,李孝廉如风一般冲了进来。
李珏便端正了坐姿,颔首微笑着看向老父。
李孝廉快要出离愤怒了,这个当口了,这混小子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接下来的一日一夜,父子三人呆在寺里的一处禅房,唇枪舌剑,或坐而论道。却自始至终,无人可窥他们究竟谈了什么。
只是天亮时分,李孝廉黑着脸拂袖而去,脸上却分明带了一丝颓然之色。
李玳却是落后一步,一步三回头。
李珏微笑着将他送出门外,笑容恬淡,儒雅温和,一如赤子,不染尘垢,他笑着道:二弟,从此父亲便托付于你了。
......其实我自十几岁起便有出家的念头,只是释空大师不允,道是我未曾经历这世间百态,更未行勘破,须再行历练......
如今我终于心无挂碍,当得寻我此生之大道.......
李玳突然打断他,问:你执意出家,是不是因为子尧?
李珏微笑不语,只嘱咐道:你既与其交心,当善待他......只是他手上沾了杀业,亦曾波及无辜,今后当多行善事,方得善终......
李玳目光复杂地看着大哥,终究点了点头,告辞离去。
李珏目送二弟离开,高大的背影慢慢融入晨起的暖阳微光之中,渐而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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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子尧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沉默了许久,却意外地没有太过激动的情绪。
李玳虽暗吁一口气,却也不解。
花子尧抚着手中的古琴,歪着头想了半晌,突然失笑:“你在奇怪么?”纤长的手指勾了琴弦拨出一个音节,又拨出一个音节,子尧叹息道:“我竟觉得这才是最适合他的归宿呢......”
李玳哑然,继而默然。
多事之秋,事端来的总是这般突如其来。
李家大公子在普济寺出家的消息尚余波未平,当今圣上病重的消息已然传来,触动了无数人的神经。
皇帝早在夏末时刻便身染小恙,拖了不少时日,一直未曾大安。只是谁都未曾料到,到如今深秋时节病情竟会蓦然加重,令得整个京师都陷入一种微妙的紧绷氛围之中。
李孝廉身居高位,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敏感时刻自然首当其冲,又逢家中变故,连日来劳心劳神,神态间颇有些疲惫之色,无端老了许多,李玳也便收了那许多纨绔性子,专心做一个乖儿子,也不用老父再耳提面命,反时常到刑部和府衙走一遭,协助李孝廉处理如山般的公务,令周遭人等颇有些感慨之色。
这一日落了雨,空气中带了些萧瑟的寒凉意味,天色阴沉,令人无端觉得那股子冷意要入了骨,街上行人于是纷纷紧了衣衫,匆忙归家。
眼见天色已晚,李玳揉了揉涨得发紧的额角,将书案上的卷宗文件整理一番就准备打道回府。
这刻却有别院小厮进得门来,行了个礼道:“二爷,公子差小的来给二爷送雨蓑和大衣裳,道是外面落了雨,天凉了不要受寒才好。”又问:“公子还道,问二爷今日是去别院歇着,还是要回府。”
李玳听了心中有些内疚,这几日事忙,连着两三天泡在京兆府衙处理累积的案宗,晚间也因路途近便多回李府歇息,却是好几日不曾去别院看望子尧了,心内不由又是想念又是自责。
想了一想,李玳道:“你回去跟公子说,就道我今日回别院歇着,跟他一同进晚饭。”
打发了那人离去,李玳把大衣裳穿上,便将剩下的卷宗收拾了,令一直在旁侧伺候着的贴身小厮抱着,打算回去再看。
正往府衙外走,冷不丁自外间转进一个人来,定睛一瞧,却是京兆少尹蒋松,手里拿着一叠文卷。
蒋松一见李玳便笑道:“二少爷可是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