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玳将醇厚的酒浆倒进了嘴里,一双眼有些迷醉,瞧着那小酒盏颇有些不过瘾的意思,干脆随手一扔砸在了青石地面上摔个粉碎,又拎了酒壶往口里倒。
将军府的灯盏与天边秋夜一轮圆月照得整个庭院里亮堂如同白昼,自然也照得出李玳满脸的失意与痛苦。
却在此刻,一只有力的大手猛地扳住了那只酒壶,意欲夺走。李玳如何肯依,手肘猛然击向那人臂关节,随即手掌一切一缠,便稳稳地将那酒壶夺了回来,继续往嘴里灌酒。
莫望无奈收回手,劝道:“莫喝这么些酒......我看你这几个月几乎便要泡进酒缸里了.......”
李玳斜眼瞥着好友,口中嗤笑道:“怎么?堂堂护国将军府竟连几壶酒也要计较起来了么?”
莫望叹道:“与谁计较也不可能与你计较,你这说得什么话。”
李玳哈哈大笑:“这话我爱听。”
“不过你也须克制着些,喝多了酒总是易误事不是?前些日子你醉了酒,居然就敢当街把夏亥打了个头破血流......听说夏太师暴怒,差一点把你家府门给拆了?”
李玳猖狂地笑:“那老匹夫胆敢!哈哈哈......”说着,那酒醉微醺的眼里已然射出一股浓烈至极的愤恨之色来,瞧得莫望颇有些心惊胆战的意思。
夏亥终究是查到了花子尧在赵家村被李家两兄弟带走的事情,于是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要人,却不料李珏去了普济寺,李玳出门喝酒一直未归,李孝廉出公差根本就不在京城。夏亥无奈,干脆纠集了一帮家丁护卫守在李府门前,来他个守株待兔。
李玳大醉而归,在家门口却正遇到找茬的夏亥,他本就因遍寻不到花子尧而心中不痛快至极,仇人一见面自然分外眼红。李玳于是干脆带了人把夏亥打得屁滚尿流,狼狈滚回了太师府,这才当街大笑三声,踉跄入府。
此事闹得极大,最终还是太子殿下出面好一番协调方才将夏太师安抚下去。
莫望皱眉道:“殿下太过由着你的性子了,也不知这般对你是好是坏。”
李玳眯起眼,笑得意味深长:“莫公子,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太子与静王已是斗得风起云涌,朝堂之上多少风波迭起......嘿,我们这些做纨绔的也该给主子吠两声助助威不是?啊哈哈哈哈......”
莫望失笑:“哪有自己便称自己作狗的,你这人......嗨!”又压低了声音叹道:“你说得不错,夏太师一直力挺静王.......你这般折了夏老头的面子,殿下心中还是高兴的,也就怨不得殿下那般宠信于你......”
李玳哂笑一声:“只可惜陛下不愿意殿下太过称心如意,竟然把静王亲妹指婚给你小子,生生把莫老将军放在火上烤,也不知陛下他老人家到底作何想法......”
莫望闻言一惊,抬首环顾一番,虽然晓得整个庭院里除了远远伺候着的几个侍女别无他人,没有主子吩咐更不会轻易向前,但言行依旧十分小心,声音压得更低:“自古君王与储君之间的关系都极为微妙,况且陛下确实十分看重静王,将来到底如何犹不敢断言......”说话间显出一丝忧虑之色来。
李玳仰首靠在椅背上,声音放得极轻:“放心吧,太子殿下的本事,静王拍马难及......殿下说了,圣上要将景福公主嫁给你,你就好生收着,莫老将军在朝堂上还是作出一副往日的中立模样来便好,哪怕与静王和夏老贼虚与委蛇也罢......莫府忠心为国,太子殿下一早便心中有数,自不会无故猜忌你父......”
莫望瞧着李玳醉意熏染的脸,心中多少念头掠过,最终却化为唇边一缕轻叹。这人向来只愿以一副纨绔嘴脸现于人前,因此而迷惑了多少人的眼睛?却殊不知此人内里如何精明可怕。如若不然,自家那顽固老父如何会早早便被此人说服暗地里效忠于太子殿下?太子又如何会那般看重此人?
一时又忆起李玳这些日子里借酒浇愁,颓然暴躁的样子,心中颇有些对不住兄弟的歉疚感,想起那人种种,一时心中又颇多绮念与自责交割而来,想到自己终究无法如李玳这般恣意而为,既能保全那人又可全身而退,终是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
这刻却听李玳随意笑道:“不过,待得你今年年末娶了公主,莫公子可就得离我这纨绔子远些了......毕竟我父效忠于太子殿下众人皆知,我再怎么纨绔,终究与我离远点好些......呵呵呵......”
莫望叹一口气,没有回答。他心道:过了今晚,大约你就真的要离我远远的了,唉......
莫望拍一拍手,便有一个美貌侍女走上前来,袅娜施礼。
莫望道:“去,把沐先生请过来。就说我今日与李二公子吃酒,请他赏脸助个兴。”
“是。”
不多时,便有人抬了扇薄薄的纱织屏风过来,纯白的屏面,屏风后点了一盏晕黄的灯。光影打在屏面上,晕染开一团温暖的光。
少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