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纷乱的谣言才压下,疫情突然加剧,城南、城北和城中三块区域开始出现晕厥症状。幸而新增的病患者情况不是很严重,把他们隔离到城东城西两大疫区后,这三个区域鲜少有人再感染。
然而,金陵城的百姓皆视东西城区为两大禁区,一旦入内便不能活着出来。因此,在羽林军带离那些病患者时,病患者的家属哭喊着不让带走,生怕再见时已是白衣枯骨。他们一路跌跌撞撞哭着追到了疫区外,素珊毕竟是女儿心性,不忍心,便准了他们随患者一道进入疫区,但下令只可进不可出。
靖辞雪高高站在城楼上,垂及脚踝的月白披风随风轻晃,上边的金丝彩线凤凰仿佛展翅欲飞。她清淡目光中含着不易察觉的焦急,落在底下穿粉衫的女子身上。
两个蒙着熏过艾草面纱的男子担着担架匆匆进入疫区,担架上的人差点翻下来,素珊眼疾手快,弯腰扶住那人,她脸上的面纱被勾了下来。整顿好那人,又唤来太医赶去救诊后,素珊才直起身戴回面纱。
感觉到顶上有两道目光注视着自己,素珊抬眼望去,看到了城楼上的靖辞雪。露在面纱外的杏目露出安抚神色。
靖辞雪冲她点了点头,耳边却传来铁甲的摩擦声和铿锵的脚步声,紧接着响起男子的声音:“启禀皇后,右相府里传来消息,说谢右相在午休时陷入昏迷,经太医确诊,是瘟疫无疑。”
靖辞雪一怔,羽林军副统领继续道:“亓官统领已将消息压下,除了右相府里的人,只有太医、亓官大人、臣三人知道。未免民心不稳,亓官大人没有明着限制右相府里的人出行,但已告知右相夫人,并安排了人马在暗中盯着。请皇后不要担心。”
“嗯,本宫知道了。你先退下吧。”靖辞雪微微颔首,亓官懿做事细致认真,她一直很放心。但她紧抿的嘴唇出卖了她内心的焦虑。
谢复是朝中砥柱,若连他都出事了,斓瓴国在没有国主的情况下,必定要变天!
洛缪璠带领的军队就驻扎在金陵城外。放在以前,靖辞雪必然不会担心,洛府兄妹虽视自己为眼中钉,但对阿承却是十成的忠心。
然而眼下,川王终日不出王府,城中又流言纷起,夸他有贤王风范,不与王嫂争锋,相比靖辞雪的“妖后”名声,可谓深得民心。有孟岩昔为侧出谋划策,他登基失败必然不会甘心。孟岩昔更是一心想要成为人上人,以他的心计,避府不出想来也是他的计策。加之孟岩昔与洛缪莹相认,一旦洛缪莹被他说通,兄妹二人再联合起城外的洛缪璠和城中的川王,振臂一呼,靖辞雪身后只有亓官懿的三千羽林军,如何能与他们抗衡?
清淡的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广袖下的十指倏然紧握。靖辞雪抬眼望向天空,此时天色略昏,飘着一片灰暗的浮云。
她不知这场瘟疫是否如城中百姓所说,因她女子干政,所以天降灾祸,但若有人想要借此机会挑起事端,她绝不会放过他们!
谢复身染瘟疫之事瞒过了满城百姓,却瞒不过朝中大臣。早朝时一听谢右相告病在家,便已猜到了大概。皇后不明说,他们只能揣着忧虑,惴惴不安,生怕下一个染上瘟疫的就是自己。可是谁也不敢挑战皇后的威仪。
然而,不知是何人走漏了风声,城中渐渐传开谢右相染瘟疫的消息,民心再次动荡。紧接着,又有数名官员昏迷,被确诊染上瘟疫。
金陵城里的岁安庙一时间人满为患,大多是为亲人家属祈祷祝愿的。其中,那个曾被副将抓获的书生也在当中,祈祷的却是希望上苍赶紧让靖后交出龙玺凤印,还斓瓴国子民一个安生活命的机会。
一语出,连连磕头,连带着所有人都随地跪下,向祈祷上苍。
靖辞雪得知后,未曾下令逮捕那个不知好歹、惑乱民心的书生,只一脸肃静地摆手让人退下,孤身一人面对整殿明亮的烛火。是不是她真的错了?斓瓴国自建国以来,从未出现过民心不稳的现象。阿承,我该怎么办?
冰凉的五指盖住双眼,而眸中涩然,了无泪意。
馨儿在殿外守了很久,殿内的灯火不熄,她便不离去,寒冷的秋风吹得她直哆嗦。夜深了,有宫女过来跟她说劝皇后休息,她望着映在窗子上的身影,沉默了一会,只让那宫女替她取来一件披风,便打发那宫女去休息了。
她披好披风,娇小的身子几乎全隐在披风里,可还是有些冷。想了想,她轻轻推开殿门进去,没打扰皇后,而是捡了个角落靠在柱子上。如今素珊不在宫里,她要照顾好皇后,自己就更不能被风冻着。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全,靖辞雪已梳洗完毕,如旧去昭清殿。时值秋末,干冷的晨风刮在脸上已明显有些刺疼。彼时方一入殿,满殿伏地而跪的大臣黑压压的一片。
打头跪着的是川王,他身侧跪着的是一身绛红相袍的张有风,手举托盘高于顶,上边搁着的是一卷描龙绢帛。
远远地看着,靖辞雪就已猜到那是让自己盖上龙玺凤印的登基诏书!
她没有迟疑,举步入殿。早早听闻风声赶来候在殿外的亓官懿也紧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