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万籁俱寂。
明晃晃的烛影下,靖辞雪换上一件长袖曳地的雪锦衫裙,端坐在铜镜前。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默默出了会神,手边打开的匣子里搁着祁詺承留下的那对羊脂玉蝶耳坠,取出来给自己戴上。
“凤梧琴!”
靖辞雪正把长琴负到肩上,身后传来素珊讶然的声音,一顿。
“小姐,你果然早就恢复了记忆。”素珊绕到她身前,又望了眼她身后的月白琴套,“师傅他竟会来皇宫!”
“不是,是宫外所得。”靖辞雪淡淡道,转身欲走。
“小姐!”素珊急急拉住她。小姐说是宫外所得,那必是出宫看花灯会那次。原来小姐那时就恢复了记忆。是因为那个人的舍命相救么?可笑她为了斩断他二人的青丝,做了那么多。
思及此,素珊忽觉凄伤,紧紧了手中的布帛,喑哑着嗓音道:“小姐要去上阳城么?不要!小姐不要去!”白天里看到小姐与羽贵妃那番情形,她已大致猜到小姐的心思。果然如此。
靖辞雪转身,“对不起,素珊。”
音落,素珊便动弹不得,只能瞪大了一双杏目,急切地将她望着。
“素珊,我必须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有危险而不去救他。”
闻言,素珊的眼珠子动了动,很想劝说,可是靖辞雪还锁了她的哑穴。
靖辞雪拿下素珊紧抓住她衣袖的手,又取出凤印放进素珊手里,握紧:“帮我!好好守住斓瓴国!”
漆黑的眼眸情切切地闪动,坚硬的玉石凤印硌得掌心生疼。望着眼前坚定的月白背影,素珊落下泪来。
凡灵宫的上空,迅速掠过一道身影,快若飞狐,悄若浮蝇。那身影急切地往御马司而去。宫道上的羽林军仍在来来回回地来回巡逻,一点异样也未察觉。
御马司的守门小公公早靠着柱子睡死过去。靖辞雪白纱掩面,踮着脚绕过小公公,进入马厩。才行几步,她忽而定住,望着面前长身玉立也同样目光淡淡回望着她的亓官懿,一时语塞。
“马我已经选好,你跟我来。”亓官懿一眼就认出了她,见她久久不语,示意她看向自己身后隐在夜色里的两匹高大骏马。
亓官懿是羽林军统领,轻而易举地支开了宫门口的守卫,靖辞雪趁机牵着马悄声而出,亓官懿随后赶上。
夜半三更,金陵城的街道上马蹄声急。城门守将一见是羽林军统领的令牌,当即打开了城门。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夜色里快速穿梭,那白影背上还负着长琴,倩影翩跹,分明是个女子。
靖辞雪明知亓官懿是特意守在御马司等她,只是亓官懿不说起,她也就不提及。一路沉默,但亓官懿对她的照顾依然无微不至。
很多话不需要直说,只需一个眼神便知对方心思。比如此刻两人内心的焦急和担忧,全然不会比对方少。
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他们终于靠近了上阳城。
“亓官,这次的粮草大约还需几日能到上阳城?”许是上阳城近在眼前了,靖辞雪反倒不着急,停在溪水边,放马儿去饮水吃草,她也掏出两块干饼,递了块给亓官懿。
亓官懿接过干饼的同时,把装水的竹筒拧开给了她,嘴上却回道:“约莫再过一两日就能到了。”
靖辞雪未接话,而是握着竹筒走到马儿身边,摸了把马鬃,眼睛却越过小溪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帐篷。
“雪儿,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靖辞雪看向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后的亓官懿,与她对视一眼后,也看向远处。她不禁弯唇一笑,露在面纱外的眼眸分外坚定。
上阳城临近弥月,是斓瓴国的置北之地,少丛林而多沙地。即使时值盛夏,而上阳城之片白天里酷暑更甚,入夜后却是分外寒凉,昼夜温差极大。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闪进弥月国的军营。靖辞雪仍旧面负白纱,谨慎又迅速地躲过一队队巡逻守卫军。亓官懿紧跟在她身后,为她掩护,心下止不住惊叹,皇后的武功怕是在他之上!
军营后方有一个营帐,门外列着四名守卫严阵以待,还有一队守卫在帐外来回巡逻。沉静的目光在他们身上逡巡了一遍,靖辞雪挥指而出三枚石子击向对面阴暗处。
“什么人?”一听到声响,那队巡逻的守卫神色一凛,往那处赶去探个究竟。
而守在帐外的四名守卫动都不动一下。亓官懿暗中惊叹,煊王治军果然严谨。思及此,又一阵疾风扫过他眼角,两枚石子穿透另一顶营帐,那里立即传出一声惊喝。
“谁?”
那是押粮大将的营帐。
四个守卫终于闪烁了下神色。交换了下眼色后,其中两名立即往出事的营帐赶去。随即,一道白影飞闪而过,亓官懿都没看清,已被靖辞雪拉入帐内。那两名仍旧留守的守卫还注视着出事的地方,没来得及回神,更加注意不到已有人闪进他们值守的营帐,只觉一阵清风拂面,他二人便倒地失去知觉。
亓官懿回望了眼映在帐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