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王家村是个农渔混杂的村,村集体有人均一亩的耕地,也有十几户村民拼在一起添置的渔船,本来是女人们在家务农,男人们出海捕鱼。今年起有了东海休渔期,男人们不必在6月至9月这段时间下海捕鱼了,女人们的有些农活男人们也可以承担了。
王家村是蓬莱一个及其普通的农渔村,离海近,离镇上就有一段路了。本来村里人是不缺桌上的小莱的,地里种的四季不缺,海里渔虾天天不断,只有猪肉禽蛋少不了要去镇上菜市场买。但现在不一样了,禁渔期三个月内大船不能出海捕大网,只有小船可以在近海捞点小海鲜,难以确保天天都有。
儿子读书毕业回家是件大事,江洋的妈妈李春杏一大早就去了镇菜市场,她在菜市场的水产品摊贩那里买到一条新鲜的大鲳鱼,足有两斤重。按说这个季节是买不到这么大的鲳鱼的,但摊贩说是从小网船上收来的,李春杏庆幸儿子有口福,讨价还价下来要二十元钱,贵是贵了点,不管了,买了再说。
当李春杏挎着菜篮子回到村口的时候,菜篮子里已满是鱼、虾、肉、蛋等农村过节时才买的“高端”菜肴的原料了。路人一看就知道这家人今天一准有喜事。这不,李春杏一进村口,迎面碰见村里的妇女主任张秋菊。
张秋菊忙亲热地叫道:“春杏姐,这么早,到镇里去赶早市来啊?”
李春杏笑着回答:“哎,去街上买了点和饭来。”这渔村的人朴实,一直把镇区称做街,这街里也有集市的意思,但更多的是指办集市的地方。他们对镇没什么概念,那地方本来就不叫镇,一开始叫公社,后来叫乡,再后来才叫镇。这里的渔民、农民对小菜的称呼也特别,不叫菜,菜是种在地里的类似青菜、白菜的才叫菜,鸡鸭鱼肉那更是各有其名,与莱更不沾边。但是,凡煮好了摆上桌子的非主食,一律叫“和饭”,那是伴着饭一起吃的意思。
张秋菊看着菜篮子问:“买这么多和饭请客啊?”
李春杏还是笑笑说:“请什么客啊,是我儿子回来了,我多买了点,就让你碰上啦,晚饭来我家吃吧?”李春杏这是一句客气话,村里人谁都会说,谁都理解,都不会把此话当真,谁要把这个邀请当了真,那是要落下笑柄的。
张秋菊惊喜地睁大眼睛笑着说:“是洋洋回来啦?那是该好好庆贺一下啦。他是不是毕业啦,工作在宁舟还是县城啊?”张秋菊习惯了村里的这种客气,但更感兴趣的是江洋回来了。宁舟是比县更高一级的区域,刚刚由地区改成市,渔村里的人都以自家孩子能在县城或宁舟工作为荣。
李春杏笑笑说:“是毕业了,工作还没定哪,他好样在说要回村里来。”李春杏是个实心眼,是村里少有的不太在乎荣耀的,在她心里儿子能在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张秋菊吃惊地说:“什么?研究生毕业回村里来?”这样的事实在不仅张秋菊不会接受,几乎村里所有人都难以接受,因为江洋是渔村从古到今第一位被称为研究生毕业的,这在古代绝对应该是在外面做大官的人才。但张秋菊毕竟是妇女主任,场面上的应付已是如水随流,立即转为理解和赞赏的口气说:“江洋学的是水产养殖专业吧,能回村里来那是全村人的福气,他也英堆有用武之地,好,好的。”
李春杏笑着听完妇女主任的话,心里很开心,就是菜篮子太沉,想赶紧到家歇息。于是说:“多谢你关心,夜饭来吃。”张秋菊忙说:“我要去镇上开会,不了。”两人就此别过。
几乎在这同一时间,江洋正陪着宋晶兰去完成宋贵明交办的重要任务。还是那条只建成一半的横街,在街的偏东段,新建了一座六层大搂,新立的牌子“蓬莱县医药大楼”。这是一座名不副实的建筑,四层以上是住宅,三层是办公楼,二层是酒店,只有一楼才是卖药品的商店。这可能是当地当时最典型的房地产开发模式了。当然,这住宅是用来分配的,开酒店只是收租金。
江洋和宋晶兰走进药店,店内的营业员比顾客多,营业员大多在相互交流着家长里短,对江洋和宋晶兰并不在意。宋晶兰拉着江洋的手沿着长长的一排玻璃柜台找他们要买的药,找了几个柜台,都没找着。
江洋抬头问一位正在聊天的女营业员:“同志,有速效救心丸和银杏叶片吗?”女营业员一甩手,头也不回说:“那边。”江洋和宋晶兰又朝她甩手的方向找过去,还是设找到,只好又问一名正在嗑瓜子的女营业员,“同志,有速效救心丸和银杏叶片吗”女营业员翻了他俩一眼,问:“买多少?”江洋:“各买五盒。”女营业员不耐烦地从货柜里拿出药来,宋晶兰付了钱,两人拿了药走出药店。
两人走在街上,忽然都觉得话少了,似乎心情受到了什么影响。江洋扭头爱怜地看着晶兰,他想说句安慰的话,又不知怎么说,他知道宋晶兰是因为受到营业员那种瞧不起乡下人,以城里人自居的恶劣态度影响。可又怎么安慰呢,自已虽已研究生毕业却不愿去城市工作,一心只想把学到的专业知识用在家乡发展渔业上。这就意味着晶兰得一辈子陪他过乡下人的日子。但宋晶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