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簿你来我往,觥筹交错,各饮了数杯。
然后场中争斗开始——少年设下五百金、一匹马,谁若在场中连赢十五回,便能得到这些赏赐,但愿赌服输,下场之人,生死不论。
本来江四九不愿参加,但一听赏赐中有马,便步入了争胜者的行列。
少年见她也进去了,不由得暗暗好笑。
——自然,那匹马就是用来诱惑她的。
不得不说,少年真是她的知音人——知道她宁愿要马,不愿要钱,因为钱太沉重,一个人实在搬不动。有了马呢,也许可以逃走,她心心念念,想的当然还是这件事。
江四九屹立场中,手持长枪,犹如下山猛虎,出水的蛟龙一般——只要不是那少年,这里的人她一个也不放在眼里,枪挑钻打,凡是冲上前来的,都被她杀得像土鸡瓦犬似的跌倒在地,真是所向披靡,锐不可当。
李主簿一开始还忧心地道:“这场中刀剑无情,若是伤到了、或者死了怎么办?”
少年冷酷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下得场来,若不付出一点代价,怎么能拿那赏格?”
李主簿犹豫地道:“可、可是……”
少年道:“你是否还在想,她若是貂蝉该怎么办?”
李主簿再要说话,少年指着场中道:“李主簿何须紧张?场中已然无人了。”
李主簿转过头看向场中,果然,江四九已用枪尾钻打在一个人的肚子上,那人抱着肚子轰然倒下,手中的兵器也磕在一边,而场中其他的人早已躺倒在地,哀哀连声。
场中还站着的,只有江四九一个。
李主簿又一次睁大了双眼:“这……这未免太快了些罢!”
少年笑道:“要是我亲自下场,只会更快!——当年那貂蝉,是否有此武技?”
他一边问话,一边注意到,江四九并没有杀人。
她每一枪都手下留情了,也许是觉得自己的技艺高超,无需杀人;又也许是因为妇人之仁,不忍杀人。少年暗想:杀人但在一念之间,我已说了生死不论,她又何必不杀?白费了许多时候!
却听李主簿茫然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少年笑道:“不知当年的董太师,是否喜欢手上有厚茧的女子?”
李主簿奇道:“厚茧?”
少年摊开两掌送至他的面前:“请看。”
只见他那双掌之上,布满了练枪的厚茧,一层一层,令人不忍多看。
这便是勤学苦练的代价,但练枪者不但不会觉得不好看,反而会以此为荣。
但一般人就不会这么看了,手有厚茧,的确十分影响手的美感。
一个佳人,就算脸蛋再美,身段再好,但若有这样一双手,也许就不能称其为佳人了——其实少年也很奇怪,这自称“江四九”的女人为何竟肯走着一条艰苦的路?,尤其自己这么多天来对她的锻炼,那是连一般男子都吃不消的,可她不但做得到,公平地说,还做得不错。
——不过换句话说,如果自己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个女人,又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因为她武艺好对她网开一面?又或者自己会一枪过去,给她一个痛快呢?
李主簿看着他手中的厚茧,不由道:“将军是说,她的手上也有这些?”
少年站起身来,对江四九招了招手:“小江!”
江四九便从场中跳出,她已得了赏赐,心中志得意满,脸上也神采飞扬,映在火光之中,的确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
她走至少年身前,拱手为礼。
少年吩咐道:“把你的双掌摊开,给李主簿一观。”
江四九不知道要做什么,老老实实,把双手摊开,凑近给李主簿看。
李主簿刚才见她从场中款款而来,步伐飘逸,脸容在灯火下尤其艳丽,虽着男装,但与那少年的魅力实在不是同一种风格。
那少年的美丽,是能杀死人的。
这貌似貂蝉、雌雄莫辩的卫士的美丽,却是可以溺死人的。
但当那一双手摊开之后,李主簿却被惊了一大跳。
那厚茧出现在少年手上还不怎么样,出现在这卫士的手上,却实在令人心惊肉跳,让人大叹暴殄天物。
李主簿的内心顿时百感交集,心情十分复杂。
——天下真的有那么相似的人?
少年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惊疑不定,知道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开始相信江四九是个男子了,才对江四九道:“退下吧。”
江四九于是退下。
李主簿也起身告辞,少年便安排他去歇息,自己带着江四九等卫士回到自己的寝房,一切与以前并无丝毫的差别。
第二天中午,李主簿感觉宿醉已过,坚持要走。
少年也如昨日一样,身边跟着一大群卫士,一起送他离去。
临别之时,少年又道:“李主簿,烦请告知郭将军,某三日之后,定当上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