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逼近,转眼便到了开学的日子。
工厂事务安排的妥妥的,业已步入正轨,又有刘继嗣仔细操作当无大碍。刘继业很放心地穿上了黑色立领校服,拎着装满书籍的包袱,身后跟着扛着大小件的家仆告别了父母和家人。
重回学堂,感觉是很奇妙的。
刘继业所就读的汇文书院是1888年由美国美以美会传教士傅罗Flower联络其他在南京的传教人士所创办。初始院长福开森后于1897年前往上海参与筹建南洋公学,接任院长师图尔本身是哈佛大学医学博士,因此鼎力支持医科建设,添置大批仪器、扩充校址,并成立青年会会堂向学生布道。
此时汇文书院大学部有学生200人,中学部人数稍多达三百人左右。学校无论大学还是中学皆以管教严格著称;学生自由外出时间只是每两周有半天,平日都需待在校园内。上课科目有西文、国文、医科,中学则只有西文和国文。西文除却英文教育外,还兼具西方科学、历史、宗教等项目,而学生在不上课时还需时常在操场上进行体育锻炼,一天下来少有不筋疲力尽者。
也亏如此,让刘继业两年时间锻炼出一副好身材。年纪不过十六岁却已有一米八的个头,虽远远不如健美先生,但身上肌肉也是一块一块的菱角分明。
斜挎着包袱,刘继业老远就看到了汇文书院那标志性的五层钟楼,那是当时江宁最高的建筑。在古色古香的江宁城内,这座西洋风的建筑群如大洋之中的孤岛。
步入学校的大门。在登记处签下自己的学名编号,便算是入了学。已在学校中学习了二年半时间,对本身就不大的校园自是十分熟悉,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宿舍前,一路上与众人打招呼示意还浪费了些许时间。
这书院的宿舍是三人一室,进了门后看见已经有人在里面。
肚子大的能撑船、脸上横肉与李逵无异、眼睛已经可以无视了,这个身材矮小体格胖硕,形状如球的男子,便是刘继业室友之一;张舒衡,字展纵。与躺在床上露出大肚皮的某人相比,长相清秀的刘某也可算是美男子一个了。
在他的左手侧,白白净净,虽年少但颇有儒雅之风,能让急躁的人也会安静下来的少年坐在靠窗书桌前,轻轻背诵着英文。
“Principle、Principle、principal、principal”
“奕安兄好风趣,端的是精通拍马屁之精辟;原则、校长,岂不是说原则即校长,校长即原则?”
杨云康放下书本,回头一看,笑道:“文鹿莫说笑,我不类你,此非校长,乃首要也。原则乃做人之首要,做人之首要乃原则。”
“你小子一来就和奕安掉书袋,掉了两年了还不够?与你们二人相处真是累犯心性!还好只剩下半个学期,不然我可要忍无可忍了!”张舒衡将腿一蹬,胖圆的身体却颇为灵活,跳下床来抖落的短衫遮住了肚子,朝刘继业露出两颗虎牙。
对于这等赖人刘继业自是毫不客气,笑骂回去道:“胖子多嘴!自己不读书却反来对我等用工向上之人嚼舌头,还不速速去买几本书来充实自己空空如也的脑袋?”
几人都是相处近三年的老朋友,平日住在同一宿舍下,闹哄打趣早已是常态,大家都是性情中人,都不会在意被开几句玩笑话。所以张舒衡虽然被呛的回不出话,却也不着恼,只是笑着锤了对方一下。
放下行李,刘继业走到自己的床铺上,洁白的床单一尘不染。这么长时间的朋友,大家都知道他有轻微洁癖,都不会去碰他的床。
杨云康这时也放下了书本,靠在椅背上,久不见面的三人便随意聊了起来。‘这个暑假都做了些什么啊、’‘你家里的狗多大了、’‘妹子嫁人没’诸如此类的毫无营养的话语。
“不知学业完成后二位有何打算?”坐在床上,刘继业如此问道。
“还能怎样?书我是不想读了,白白荒废年华而已。也没甚想法,四处游玩一番,嘿!或许还可出洋玩玩洋妞!也不知个中滋味如何!”
“我不如展纵如此无知,当今局势动荡、变化诡异莫测。但一点是必然的,吾国吾民若不敞开国门接受西化,则亡国之道当在眼前!如今朝廷诸公已意识到这点,宣布预备立宪。所以在下准备去上海,一瞅十里洋场,看看这中国最现代之城市有何不同。若有可能,更想远渡太平洋拜访那自由、民主之美利坚合众国,看看是否与洋教习所描述相符。”
杨云康谈及此处,满脸向往,在他眼中那大洋彼岸之国便是先进、文明、自由、民主的化身,是诸多洋教习一致宣扬的国度,是此身所处之落后、野蛮、**、囚禁之土再也无法比拟的梦想之地。
少年这点梦想,这些通过书本和传教士的宣传产生的,对美国的印象,刘继业无法也无意去驳斥。现实的残酷只有当人设身体会之后才会懂得,心中幻境破灭后才能长大;在此之前无论说些什么在对方耳中也只是驳论。但是出于朋友的心理,还是准备劝一劝;对方是否接受还在其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