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山间。
虽无崇山峻岭,却有茂林修竹十里,以及三座依此相叠成山势的矮脚单檐悬山,而就在这座单檐悬山却有西洺最负盛名的书院岳麓书院。
单檐悬山隐于大坳,孤隐岳麓藏于大泽。
隆冬时节,老天爷好似发了一笔横财一个劲不要命的挥霍,鹅毛大雪片片如雨撒,恰又若柳絮空中舞。
于山腰处有一道百步青石阶梯,原本的青苔蔓蔓早就被大雪掩盖,漫山银装素裹,直达悬山顶上的那处六丈高的偌大牌坊,象征着儒家所强调的君子六艺,那自岳麓书院始建之时便已矗立于此的牌坊嵌有花岗石门框,左右各辟过道通南北二斋,门额正上方悬有“名山坛席”匾,两旁有一副楹联“纳于大麓,藏之名山”,算得上名副其实所言不虚。
在那“名山坛席”的牌坊下有两个穿着学子服饰的稚童在大雪里撑伞凭栏远眺,随手指点,颇有指点江山的意味。
其中长的较矮却稍长另个学子几个月的的稚童,低声道:“师弟,咱俩都望山望了一个月了,我没能弄懂半年前上山参加经筵日讲的那人那句‘看山不是山,才能出本山’有啥讲头,可咱们师父师叔们可偏偏是对那少年喜欢的很呀!”
另一个稚童眉清目秀,小小年纪便很有书卷气,轻轻对自己名义上的“师兄”瞪了一眼,不屑道:“死脑筋,那是道家的晦涩托辞说法,可不是圣人言,不过那关于‘弦紧声绝,弦松不鸣’喻人之说,倒是觉得颇有见地,也难怪众位师长都想把那人收到门下。”
辈分稍长的稚童赧颜一笑,叹了口气说道:“但最后还不是在一群道德学问大家里挑了泯然众人矣的南郭先生了,就是这一点就能断定是为眼高手低的主儿,不过呀那人能有这般才学也不怪,无非就是家学渊源呗,你又不是没看到那人他爹圣贤堂讲课时,连几位老夫子也都跑了出来,说是受教于熙先生不是!”
那个眉清目秀的稚童摇头道:“可我总觉得那人身上比起那位大先生总有一股公子哥骄奢的脂粉气,不过那人倒是心思玲珑,可我不太喜欢这种阴沉些的世家公子。”
当听到“世家公子”时辈分稍长的稚童捧腹大笑,差点笑岔气去,说道:“还公子哥呢,那人打扮的和乞丐似得,不,简直就是个乞丐,我看是个寒门士子还差不离呢。”
说到这里,那个眉清目秀的稚童摇头不语,不是谁都能被书院夫子们称赞一句慧眼如炬的。
而就在两个稚童之间有两人一前一后拾阶而上,为首的少年郎眉宇间有些凝重,好似在思索什么却想不明白一般,一直摇头不语。
后至之人虽说面目不清却是仙气十足,对于自己跟着于梦中逍遥游的少年郎愈发好奇,想要看看这个人到底一路来是要寻什么,可这一路走下来也愈发觉得此子有些不凡之处,可不是谁都能这般梦里神游万里的。
在岳麓书院后山有一所孤零零的草斋,其主人颇爱古风便以“旧山斋”命名,使得这间草斋在整个岳麓书院里如同它的主人一般有些不入流,岳麓书院蔚然深秀,有圣贤遗址半学斋藏书逾万卷,有供奉先人的宣圣殿内塑先师十哲像,画七十二贤,还有超然会太极的濂溪祠和颇具雄奇的麓山碑亭,地处岳麓山清风峡谷口,溪泉荟萃,乃岳麓书院风景绝佳之地,尽管旧山斋也是筑轩而居,不过居于其中被人笑称为南郭先生的郭诩早就不入流了,若不是书院院长爱惜其昔日之才,这等“昼而燕坐爱溪泉,夜而栖宿享天籁”的好地方怎会让一个江郎才尽之人独占。
更让人惊奇的是半年前那个深得众位夫子欣赏的少年学子对这位东郭先生情有独钟,义无反顾的投身于门下哪是聊聊分明无人的先生之下,令人唏嘘不已。
岳麓书院尽管绵延数百年的学宫却始终是私学,但对于西洺而言,丝毫不逊于北唐的国学府和清水国的道德府,它为历代辖境的君王,不论雄才大略的明主还是不思进取的昏君,都贡献了大批国之栋梁,连昔日西洺的大将军王叶公雄都出自岳麓书院,虽说是私学但明面上,西洺还是给了岳麓书院许多特赐恩典,如今哪怕朝廷对于读书人取士越发看重,可岳麓书院仍然是当之无愧的西洺文坛执牛耳者,尤其是二十年前岳麓书院出了一名少负贤名被赞誉“其才足安天下”的麒麟儿,名动京师,曾在圣贤堂舌战群儒而毫无畏色,眼观宏阔亦鞭辟入里,只可惜最后这位神童泯然众人矣成了旧人,如同他的居所旧山斋一般无人问津。
走过那幅书有“槐市”匾额的自卑亭便是入了人后山,可虽说是后山可依旧是礼仪之地,如同那自卑亭鎏金匾额所述的“地接衡湘,大泽深山龙虎气;学宗邹鲁,礼门义路圣贤心”,至于自卑亭便是还未泯然众人的东郭先生郭诩所题写的,他认为不论做人还是治学亦或是治国,都得先学会自卑于世,才不至于眼高手低,而那座旧山斋主人奉行一生之理在他泯然众人矣之后变成了学生们的笑话,唯有书院的夫子们对此仍以为然和愿意来此叨扰聊天。
皑皑白雪下孤寂的后山那所遗世独立的房斋里昏黄烛光摇曳剪影,与周围景色愈发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