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陵山整体地形险阻、道路崎岖,否则王壤山也不会把熙扶苏丢在这自生自灭,要的就是这份原汁原味的野性生存,大谷有五,小谷过百,其间连绵数百里,此处是北唐通往中原的咽喉要地,横亘关中南面,西起秦陇,东至蓝田,相距三千里,昔人言山之大者,太行而外,莫如涪陵,有“天下之阻”之称。丽肌秀姿,那真是千峰碧屏,深谷幽雅,灵长天物漫山遍野,福德之气上青冥,令人心生神往,更让一些堪舆风水大师啧啧称奇,说涪陵山脉依傍此处地势结出半分龙脉,说此地乃是王朝中兴之地,只是钦天监未发话就没人当真。
在涪陵山万林千嶂中的一条小路上。
“远修哥,扶苏,你们快过来看呀,这里有好多福仓鸟。”
走在前面的少女不披轻裘着件广袖流仙裙,素雅纤细,肤色莹白剔透,明艳动人,对着身后两人巧笑倩兮。
后面跟着一位书生模样的士子,头戴紫金冠,腰系玉蟒带,一袭华章白袍,衬得着实风流倜傥,潇洒不羁,正是那从国学府赶回那位名动京华的士子,陆远修,刚及冠,是国学府的当家祭酒先生赐的字,曾扬言“北唐青年翘楚得名士遗风者唯陆恒之子”,表字经赫,陆远修对着自己这俏皮的表妹也是无奈得很,佯作有些怒气,道,“灵珊,哪有大家闺秀像你这般不矜持呀,要让姨母知道你可就该禁足了。!”
傅灵珊天真烂漫的笑道:“远修哥,你去呀,莫要忘了是你带我出来给姨母上山采灵芝草的,你也脱不了干系。”
陆远修摇头不语,苦笑连连。
紧随其后一位俊俏公子哥儿缓步走来,气息均匀通畅,望着前面的俏皮少女少不了一番挖苦讥讽,不是熙家扶苏又能是谁。
“远修哥,别管珊丫头了,就她那刁蛮劲就得告诉淑姨母,好好调教一下她,否则以后准是个女禄鬼,哪有人敢娶呀,我还想以后给你护花来的,看是没指望喽。”
傅灵珊羞赧一怒,柳眉微蹙,讥讽道:“扶苏,等你真天下无敌时再说吧,可别半道被人废了。”
陆远修哈哈大笑,这丫头不是又着了扶苏的道,哪里还能看得出展洋大方来,明明就是一丘之貉。
熙扶苏逗笑道,“哎哟,巡山赏景着那广袖流仙没什么,但是要说去涪陵第一峰匡庐去采灵芝草,莫要扭伤自己,我可不背你哟。”
红日初升,跃出云海。
陆远修望着那轮初升的旭日,轻声说道:“扶苏,叔父带你出门六年游历,身上的脂粉气淡了,怎么还是这般油腔滑调呀?”
想到熙知庸带着熙扶苏出城时那颇为悲壮场景这茬的傅灵珊,瞥了眼熙扶苏,一双秋水长眸弯成了月牙儿,她可是知道熙知庸为什么带熙扶苏出门六年,美名游历天下,还不是慈母多败儿,严父慈母,经不住慈多过于严,造就一代祸害乡里富贵能淫威武能屈的大纨绔,虽说眼前人能过目不忘,马马虎虎还能算得上聪颖绝顶,可经不住这位鲜衣怒马的纨绔大少留恋酒色斗鸡,昆州境内哪个青楼酒肆,见熙扶苏哪个不和看财神爷似的,一掷千金买诗词换佳人一笑的荒唐买卖干得还少嘛,幸好熙知庸做过帝王师,赏赐颇丰家底殷实,才经得起折腾,烟花柳巷里还给了这位大少个雅号。
狎妓把玲珑,烟花锦郎官。
最后熙知庸书生一怒为儿子,据说孑然一身连银子都没带拖着熙扶苏出门游历,一走便是六年,而且回城时,那扮相绝对的顶级小乞儿,衣衫褴褛两父子呀,连自家老管家都没认出,差点打赏点银钱闹出笑话。
哪家父母不愿子女成龙凤,哪愿浑浑噩噩到百年。
正中死穴,一听到这茬,熙扶苏顿感面皮羞红,想起当初他父亲拽着他的耳朵,没有侍从,没有怒马,只有一本他爹编纂的《小春秋新编考》,两父子就这么出城了,还记得城头那些美娇娘送行,泪雨梨花,呼喊着冤家早点回,那场景真是壮士出川蔚为壮观。
他谄媚一叫,道:“这……快看好大一只福仓鸟呀。”
而后脚底抹油拔腿就跑呀,把傅灵珊和陆远修留在原地哄笑。
福仓,乌鸦也,通体黑色,嘴基背部无羽,皮肤灰白,世人皆说不祥,而北唐一位学问大家曾说,寡居之鸟,福而有苍,流而广之,百姓都改叫福仓鸟,世人都爱听那好话,何况好鸟。
好鸟好世道!
便是斗升小民盼望的好日子了。
身后那巧笑倩兮顾盼生波的女子遥遥喊了声,“烟花锦衣郎去哪呀,奴家可想煞了你呀。”
熙扶苏作势誓死不从。
可这脸打的,啪啪啪,顶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