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阎缭绕接山巅,江水开辟流其间。”
“长年三巴长歌里,白昼摊险高浪中。”
“掬捧吴水洗紫颜,采来昆仑山中莲。”
“荧惑做瞳月描眉,洛水湘妃临人间”
琴声缶声琵琶声笙箫声从胸间激荡而出,夹杂微微铃声以及呼啸风声,雄奇而又凄美,如同天籁。
趁上那七彩水袖霓裳舞惊艳四座!
如同一尊广袖飞仙婀娜多姿。
美则绝美!
艳则冠群芳!
一曲毕。
万籁俱消。
一首夔州十绝歌,一句二十八字,共计两百八十字。
字字带情。
句句含泪。
那随之拨弦吹奏的三位清伶早已累的香汗淋漓,衣衫湿透,微微娇喘。
熙扶苏缓缓睁开眼来,凝视着压轴接水袖揽活收尾的扇香狮,她的秋水长眸里噙满泪水,不禁扪心自问是否她的故乡便在那天下无二的夔州湘城,遥想数百年前谱曲的那位夔州女子是否也这般佳人倾城,哀婉绵延?
好动人的女子呀!
扇香狮青葱十指捻住水袖尾端,对熙扶苏展颜一笑,秋水长眸里的泪水缓缓淌下,轻声只对他道:“他年君若为天帝,抬棺将妾葬昆仑。”
刹那间满院铃声回荡,清辉如大雪铺地。
青瓷琅白釉里红缸内的红锦鲤鱼扑腾乱跳,争相跃出水面,不肯安宁。
一曲霓裳才真曲终!
那三位清伶曲终后起身领了赏钱作揖离开,熙扶苏右手提起灞陵春缓缓喝着酒,凝神打量着一袭薄纱彩衣的扇香狮,左手拍打膝盖,对着扇香狮一副颇为自得的样子,举手遥指天地,笑道:“来来来,都听听,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夔州有女名湘妃,一袭白衣胜似雪,比起本公子眼前的彩衣扇香狮,恐怕还是要逊色一两分吧!”
这一瞬间,花魁扇香狮恍惚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在熙扶苏心目中再纯澈不过的清丽女子。
扇香狮悄悄拭去那双秋水长眸里的泪水,听到熙扶苏的酒后无耻狂言破涕为笑,笑骂道:“放屁!”
熙扶苏猛地咋呼道:“咦,小娘子是如何知道的,难不成还真是臭屁不响吗?”
一袭彩衣的扇香狮翩翩而起扑到那位纨绔公子哥的怀里。
熙扶苏轻嗅一下,呢喃道:“比本公子的臭屁香多了!”
料峭春寒虽说总有些寒气余留,气候却是不恼人反而还要添喜,绿枝吐嫩芽,早归的莺莺燕燕绕梁报春,故而在回梦城便有初春游园的习俗,蜚声王朝的游园会将回梦城装扮得流光溢彩,恍若仙境,家家园园清扫门楣摆下酒席,献上三牲祭礼迎接春神来到,寓意一年迎春纳福。
一位华奢锦衣的公子哥一手怀拥一位极美似桃花的美人,一手牵着一条狮黄鬃獒犬缓步而行在游园街上,俱是趾高气昂,那位整个昆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花魁娘子扇香狮披着一件六年前熙扶苏送来的上品精致狐白裘,风姿摇曳甚是动人。
这引来无数淫亵目光,昆州首屈一指的花魁娘子可不是轻易能够一睹其倾人倾城之姿,更何况是出门子,最起码得是砸上千两银子的大手笔,还得有些脸面才能劳驾扇香狮微移莲足乘轿,可这徒步游园会当真是罕见的奇景!
流亡六年的熙扶苏长了不少见识,将一路所见挑了些有趣的光怪陆离说给扇香狮听,什么狐仙下凡地藏菩萨舍利塔现世等等,反正是些云里雾里看花的新奇事,那位花魁娘子扇香狮听着眉眼含笑,甚是欢喜,至于自己挨冻受饿的凄惨事一概省略了去,说到兴起就眉飞色舞夹杂着各个州郡的粗俗俚语大发感概,颇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之感,那叫一个感触颇深。
枕怀颦笑的扇香狮抿嘴娇笑道:“哟,咱们想来只说旖旎闺怨聊玉女情的锦衣郎还真改性了,倒是真的越来越像熙先生了!”
神采奕奕的熙家大少哈哈大笑道:“儿子像老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只是不知娘子可喜欢呀?”
臻首埋在熙扶苏肩膀的花魁娘子眼神朦胧,搂紧狐白裘,笑道:“怎能不喜欢,这样的公子才愈发像奴家在家乡听老人描述的雄奇男子,敢问天下我花开后百花杀呢!”
熙扶苏坏笑一声,不禁想起当年在古蜀国遇到的那个瘪货的一句至理名言,说这天下男子都该有两杆枪,一杆枪扫千军万马,一杆枪压天下红颜,他在扇香狮耳旁嘿嘿笑道:“本公子的胯下长枪可真是雄奇的很,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假一赔万,如何?”
还在熙扶苏怀里的扇香狮脸颊映桃红,纤细小拳头使劲捶打着熙扶苏的胸口,突然眉头一挑,嗔怒道:“明明脱胎换骨了,可皮子里还是这般无赖的很!真是恼人至极,要是截取你那所谓雄奇的胯下枪是否会好点呢?”
调笑扇香狮的熙家大纨绔瞬间脸色僵硬,倒吸一口冷气。
瞬间正人君子的不能再正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