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女子千千万,可能比得上眼前女子当真少之又少,更别说要让这位花魁“扇香狮”主动一亲芳泽了,一颦一笑,娇柔慵懒,无不是最动人的风情。
熙扶苏一副怒发冲冠为红颜的样子,气愤道:“男儿重诺值千金,古有季布无二诺侯赢重一言,那家伙也忒不是个东西了,不过就是一介反复无耻小人,若是我二话不说,立马当天就锣鼓喧天八抬大轿给抬回家,娘子犯不着为这种人置气,就当他是个屁放出去,敢问那人是何方人士,姓什名谁?”
扇香狮嘴角微翘,欲哭还休脸道:“那人是这回梦城的混世小魔王,姓熙名扶苏,身高一丈二,生得虎背熊腰,浓眉大眼如铜铃,宛如天上巨灵王。”
熙扶苏眯起丹凤眸子,腆着脸厚颜无耻道:“哦,可本公子听说熙家大少风流倜傥,俊朗不凡,古道侠肠,听闻六年前被他父亲带着游历天下,增长见闻,如今脱胎换骨学满而归回城了,想必是事发突然来不及通知娘子,娘子莫要见怪。”
扇香狮缓缓转头正视熙扶苏,那双眸剪秋水的美人眼笑意温淳,微侧身子以手支颐,笑道:“此话当真,是回来娶我了?”
熙扶苏惊呼出声,坐在扇香狮对面,四眸对视柔声道:“只要你愿意。”
扇香狮凝视着这位眉宇间英气勃发的公子哥,只觉得身上脂粉气少了也比六年前好看多了,苦涩道:“不后悔了?难道你家人不嫌弃我的出身在粉门勾栏,就不怕我这身子不干净?”
熙扶苏伸出一根手指按在琴弦之上,感叹道:“干净?有些所谓的‘干净’人可是肮脏的很呢,画皮画骨最难画的是人心,这些年出门在外我是愈发觉得这世间唯有情字最是可贵,也最是误人,心有千千结,若能一生两看相不厌,便是极好的,虽说赶不上大爱大恨的胸怀激荡,却也是细水长流难得恬淡,不是?”
扇香狮趴在石桌上,一脸惆怅,呢喃道:“情字的确真的很难写,说到底还是身不由己,又如何能不难。”
熙扶苏先揉了揉脸颊,而后双手捧起扇香狮美则绝美的粉嫩脸蛋,轻声道:“来娘子,在跳一曲霓裳羽衣,只许穿一层薄纱,本公子为你抚琴。”
扇香狮莞尔一笑,做了个俏皮鬼脸,伸出一根纤细青葱玉指点在熙扶苏的眉心,娇羞道:“谁是你娘子!”
熙扶苏望着扇香狮的背影怔怔呆滞,六年不见,还记得初见扇香狮时她如一朵仪容盖天下的牡丹一般雍容典雅,可这一抹娇羞的风情却如同清水芙蓉,洗尽铅华呈素姿,与她相识,从未见过她活泼作态,熙扶苏或许误认为那恬静如水古井不波的女子便是她,如今觉得那只是扇香狮而已,而那谈笑倾城的女子的风情如一幅水墨大画,于卷底总有珍珠可采撷。
琉璃小院里纨绔子弟熙家大少放下灞陵春,坐在石凳上十指抵住琴弦,嘴角微翘,古人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可如今手下这张琴并非啥子以檀木或者古樟制作的古人遗作绝世之音,而是从城里一位瞎眼卖琴人手里十两银子买来的,质地平常稀松,表面更是坑坑洼洼凌乱不堪,可却在扇香狮手里演绎的如同天籁一般,这张十两银子买来的琴声音细腻温润,同那女子如出一辙,而且这张琴还有个出自他口粗俗名字“十两”,那女子当时抿嘴娇笑道:“甚好!”。
一盏茶后,三位被老鸨柳姐姐按照老规矩挑选精通音律的清伶在这大红楼里也算作是老人了,知道这里规矩,各自手持看家乐器琵琶笙竽玉缶,低头悄悄地款款进来院子,寻到自己的位置安静坐下,不约而同地瞥了眼那闭目抚琴的少年男子,六年来可是雄健了许多,原本一身尤甚她们的脂粉气早已不知所踪,反而更俊俏迷人了。
人齐之后,扇香狮缓缓走出来,一袭薄纱彩衣,一对丈许七彩水袖缠手,尾端系着一对内置十二支小铃铛的镂空铜球,风华绝美。
熙扶苏挑起琴弦一拨!
琵琶笙竽玉缶闻音响起!
她腴玉娇躯翩翩起舞!
记得上回熙扶苏离开前两人合奏,熙扶苏操琴吟唱一曲《胡笳吹夕燕歌行》,那次扇香狮吹起从中原传来的胡笳,雄伟凄艳,这一次仍是由他操琴,换她起舞操曲一首夔州十绝歌《湘妃》,北唐夔州湘城以雄奇和十绝为外人所道,一者是“高峡水门有天下无”的三峡镇,另一者便是夔州孩童都能即兴而作的十绝歌,曾有一位中原布衣士子不远万里来到夔州,望大江天地为之一低昂的气势感概,“借问夔州压何处,峡门江腹拥湘城,碑同砚首千年石,诗到夔州十绝歌”,在无数夔州十绝歌中又以数百年前一位女子所作的《湘妃》夺魁,此曲在当地传承千年,有“美绝”之谓。
扇香狮水袖蜿蜒伸展,如水蛇狂舞,铜球铃铛击响,时而细腻流畅,时而龙吟虎啸,变幻莫测,扣人心弦,本来柔弱水袖不再媚骨,反而激荡汹涌,她眼神朦胧,嗓音带一股陌生的清冷疏离,没有丝毫静气,连娇柔媚骨也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悲凉,一字一言,字正腔圆。
歌舞双绝!
“阆风玄圃与蓬壶,中有高峡天下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