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接生林惠成的杨医生的妻子姚氏每看到林惠成年少的身躯出现在劳动现场时,就管不住嘴地说:“我当初就说这孩子将来命苦,我家那老头子就是不相信,你们想想,整条街找奶吃的孩子隆城有几个,林光年也真是的,丢下这么个孩子真是作孽……”
在旁的群众见她口无遮栏的,便说:“大姐,这孩子命是苦呀,但我看他志气还大,这么小出来劳动也还有点能耐,再说,他要还有长辈在,又何至于此。”
“我这是实话,”姚氏把头扭到一边还继续说,大家都知道她没歹意,也就不再说她了。
地里干活的人难免也有些枯燥,巴不得找些话题打发疲惫的时光,很多人和姚氏一样是没有恶意的,所以有时候就算林惠成自己听到了他也不在意。他知道自己已经长大,面对这种情况应该学会自然,他也知道自己已不再是那个依靠父亲来给他铺路的小孩了,况且这种依附已经不存在,阿叔去世后,几个叔叔都有自己的家,不可能时时顾及得到,所以就算再苦心里再难受他知道自己都不能轻易掉眼泪。
他想起那天当他捧着阿叔的骨灰回到家中时,并没看到他所想象的,阿叔在家里焦急地等着他,相反黑漆漆的屋子里没有一丝亮光,到处充满着孤独和恐惧。林光椿草草安排他上床休息后就赶回去了,他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像是被巨浪抛到荒沿的孤儿,没有了依靠。
过去,他总觉得未来遥遥无期,阿叔和刘飞就像他的左右手像他的一双翅膀,时刻给他开路指引,他也曾经为自己能拥有这双翅膀而骄傲,所以没有忧愁,并且也乐意随同这双翅膀一起翱翔,所以他与刘飞建立并保持了良好的朋友关系,而他知道阿叔是他最亲的人,没有阿叔他就是孤儿了。而如今,他得一个人去面对生活,他还这么的年幼,以前他常听老人们说贫穷的孩子早当家,此时他觉得很有道理,过去一个人的生活他无法想像,但如今它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于是他自己也思想未来的路,思想眼前的生活。开始他因为年少突然感到恐惧和茫然,感到莫可名状的惊慌,他想到再没有人可以成为自己的依靠了,阿叔再也不会在某天某个时刻出现在他身边了,也不会在街上等着他放学,教他读书、写字、唱戏以及顺口溜等等了,他觉得可怕极了。但他知道自己是个男子汉,必须快速长大,否则很快就会被悲痛、灰心和饥饿淹没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