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太平间的过道里静悄悄的,林惠成扒在林光椿的肩上,仿佛走向一个望不到尽头,看不到结果的地方。两旁的病房里静悄悄的,有些好奇的病员还探出头来,看看是什么人又被送到太平间去了呢。
因赶了一个上午的路,年少的林惠成只扒在林光椿背上一会,就突然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疲惫和窒息。他想到了刘飞,想到刘飞给他糖果,想到他偷来的米饭,想到刘飞每次都在他困难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他想要是刘飞在就好了,他的鬼点子多,他一定可以想办法给阿叔治病……
不一会,他在林光椿肩上小声地哭了一会后竟睡着了。
在过道的尽头,女护士把门打开了,林光椿发现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块白布盖住了一个瘦小直挺的身躯。
“就是这,”护士说着把白布掀开,林光椿身体抖了一下,他知道这是林光年,青瘦青瘦的脸上,颧骨高高地耸起,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他想大哥断气的时候或许还是很平静的。林光椿看着看着,他惊讶于大哥的坚强,当年他父亲林柏文去世的时候表情是痛苦而僵硬的,想到这里他竟感到心里无比的难过,泪水不觉地滑落下来。他背着林惠成到走廊里站了一会,他无法想像林惠成要是醒着会怎么样,他心里说:“他毕竟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啊!”但他又想到这是林惠成能见到自己父亲的最后一面,如果没有看到,以后长大了恐怕他会内疚,林光椿此时也很矛盾,他没有办法做决定,只有等林惠成自己醒来。
第二天林光年的尸体在县城火化,林光椿想,拉回去也不现实,路那么远,车子又不好找,况且天气还有些热,所以可以在县城火化后,再把骨灰带回去安葬。
林惠成捧着父亲的骨灰盒和三叔从火葬场出来时,哭得快没眼泪了,他想几天前阿叔还真真实实的在他眼前,仿佛才一眨眼,就成了一小堆灰末,风都可以吹散。他跟在林光椿后面,两个人静静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不久就淹没在夕阳里。
林光年就这样义无反顾地卸下了一生的重担,追寻他的亲人与爱人去了。他一个人实在是太孤单,太累了,这一辈子他始终都没有从突变和惊恐中走出来,甚至梦中都充满着变化。二十岁出头那一年,原本美好、温馨的家突然一下子遗失在流年的岁月里,过去的美好转眼成空。好在不久之后他结婚了,是李玉梅重新燃起他对生活的信心与激情,在远方战火纷飞的情况下,在这个远离硝烟的隆城,他们曾一起同台演绎着人生的真情,平淡中的真情,而两个人的日子虽然过得很艰苦,却还温馨,还有许多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