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惠成应了一声,便细心地取下串在狗尾巴草上的小鱼虾,放到碗里。看着那透明的虾身,他吞了几口口水,即使小鱼有腥味他也不觉得刺鼻,反而很喜欢闻。他蹲在院子里直到鱼虾一个个都取下来后,才拿回厨房用水冲洗。林惠成有些纳闷,个别小鱼虾他都用手捏几下了,但有些在碗里还活蹦乱跳的,于是他学着父亲的样子,看到乱动的鱼虾就在它们的头和身子间捏一把,直到它们伸直为止。
不一会,林光年提着一篮子鸭蛋回来了,他笑着问道:“儿子,今天在学校里学了什么?布置的作业做完了?”
“学了算数,作业全做完了。”
“真的?我一会检查了。”
“嗯,对了,阿叔,今天刘飞问,为什么我叫你为阿叔,而不叫爸爸,这是为什么?”
“我们家祖上都这么叫呀。”林光年想都没想,一面放下鸭蛋一面说。
“可别人都叫阿爸,为什么我们叫阿叔呢?”
“你看惠升惠民他们不也叫阿叔吗?”
林惠成哦了一声,虽然还不是很明白,但他想至少也有人和他这么叫,所以也就没再追问了。惠升和惠民是林光桐林光椿的儿子,也就是林惠成的族弟。
林光年拿起两个鸭蛋,就到厨房洗锅,林惠成起火,他往灶里加柴草,把火烧得旺旺的,他看到林光年先往锅里加了点猪油,当油化掉时就把洗好的鱼虾往锅里倒,翻转几下,接着,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鱼香味,林惠成用力地吸了几下鼻子,说:“好香呀!”
林光年看着儿子嘴角结的稀饭壳,笑着说:“你回来时粥吃饱了吧,呵,一会还吃得下不?”
“那当然了,我还能吃两碗。”
“哟,这么厉害,伸出手臂来阿叔看看,可以去干活了不。”
林惠成神气地把衣袖往上挽,手臂在他父亲前面一伸,林光年差点笑倒,不过他还是说:“哟,手臂不小了嘛,去放牛这么样?”
“放牛小意思,以后我也去割禾耙田,肯定比你强!”
“好样的,儿子,拿几个干净的碗来,鱼虾熟了,煎完蛋咱们就吃饭!”
林惠成从碗橱里拿出三个碗一个递给林光年,两个他舀了两碗稀饭放在桌子上,接着他把灶台上面刚才装生鱼的碗拿到小天井边冲洗,又放回碗橱里。林光年把煎好的蛋盛在鱼虾旁,再从泡菜缸里夹出些咸菜,父子俩就坐在厨房的小桌前快乐地吃着。
“儿子呀,现在吃饭快赶上你叔了,不得了啊!”林光年看着自己儿子前面那个碗,他笑了笑,发现和自己碗里的稀饭差不多,而且心里想着之前他肯定已经吃过了。
“我在学校读书用脑,回家还耗体力。”林惠成嘿嘿地笑着说。
“贫嘴,来背段前两天教你的顺口溜。”
“作贼难挖屋,学种竹;种竹难低腰,学打鸟;打鸟鸟又飞,拍光屁股走来归……”林惠成一面用客家话背着这段顺口溜,一面还做手势,惹得林光年哈哈大笑起来。这两父子平时没事,除了拉二胡唱戏,还专找来些民间顺口溜,早上起来说一段,晚上睡觉前又说一段,见面时说一段,各自分头做事时又说一段,有时候他们还用唱戏的腔调把它唱出来,并乐在其中。虽然林惠成识字还不多,但天天耳熏目染的,也能背得个滚瓜烂熟。
“行,给你个大虾,”林光年兴奋地夹起了几个大个头的虾放到儿子碗里,说:“今天阿叔再教你一段,不过有点长,你慢慢记好了,”林光年把嘴里的饭咽了下去,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唱读道:“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莲塘,莲塘背,种韭菜,韭菜花,结亲家,亲家门口有张塘,塘中鲤麻八尺长,鲤麻头,拿来吃,鲤麻尾,拿来尝,中心拿来娶新娘,娶个新娘矮笃笃,煮到饭来臭屎弗,娶个新娘高天天,煮到饭来臭火烟!”
“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莲塘,莲塘背,种韭菜……”林惠成第一次只记到这里,说不下去后,他急了,问道:“阿叔,后面是什么了,后面是什么了?”
“韭菜花,结亲家,”林光年只好一句一句地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