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柏文的房间里没再传出声音,大家都以为他是睡着了,所以也没去打扰。早晨吴妈还到他房间里把窗户打开,换了壶热水,林柏文躺在床上,嘴巴半张着,像是睡着了般,他平时呼吸声也很细微,所以吴妈也没注意。
直到中午,林光桐想阿叔睡了那么久,也该上躺茅厕了,便进屋去看看。到跟前时,他看到父亲的脸已经僵硬,嘴也没有合拢,再摸摸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加上天气寒冷,仿佛血液和体内的水分已分别冻起来了般,没有温度了。
“阿妈,三弟四弟!……”他突然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有抱头痛哭。
其他人闻讯赶来,也吓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各人心中都悲痛异常,不一会,林府传来了大大小小男男女女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林柏文死了,他死的时候大概是在半夜,原本他是想叫人的,大概也发出声了,只是那时候大家都在沉睡,没有人听到,而且因为内心的焦急和极度的痛苦,他嘴巴张开后再也没有机会合上,并一直保持了这个姿态。贺氏进屋看到后哭得死去活来的,她说死了都半张着嘴,这样多累人啊,这是哪辈子造的孽,让他死了也合不起嘴呢?是不是心中有苦难言?她叫大儿子把老伴的嘴巴合拢起来,但因为脸部肌肉已经僵硬了,林光桐又不敢使劲,试了几遍都不行。贺氏看到此更是哭天呛地的哭喊起来,隔壁邻居一听这哭声就知道肯定是哪家里死人了。
中午林艳秀和她的丈夫及儿女也赶来了,林光年和小惠成是在下午时赶到的,此时林惠成已经可以自己走路,只是还不太明白人世间的喜乐悲伤。
没多久,林府搭起了孝堂准备晚上守夜,一些邻居也赶过来问候帮忙,有些还主动到各处去给林府的宗亲外戚报丧。
林光桐几兄弟在悲痛中给父亲擦洗身体,把他的胡子和头发梳理整齐,穿上寿衣和黑布鞋,再入棺。吴妈帮着挂白布,摆蜡碗香桌,放灵位牌和遗像,还腾出地方让林府子女亲戚哭灵,守夜。
有些亲戚送来了挽联和花圈,人人头上都围了条白布,手臂上扣起乌纱,林府一派哀相,除了哭声,众人走路都不敢发出声响。小惠成头上也围了一条白布,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却并不害怕,林光年叫吴妈帮忙照看,他就一天到晚跟在吴妈背后,看到吴妈也和他一样围了一条白布,只是手里还拿一张白毛巾在哭泣,眼睛红肿着,他也跟着哭。吴妈人心肠软,看不得一丁点伤悲离别,别人的伤悲仿佛就是她自己的伤悲似的,哭得很厉害,而她也正好借此发泄内心的孤苦伶仃一番。
依据习俗,只有等看望的亲人都到齐后才能出殡,所以灵柩一直守了两天三夜,还好是冬天,要不尸体早就腐臭了。道士们一天到晚把林柏文的一生,从生之时念到死日,讲述他如何含辛茹苦地抚养几个儿女,如何在艰苦环境里建家立业,唱得声情并茂,妻子和几个儿女听着哭着,越来越伤心,旁人都觉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