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光年因为背着小惠成,被安排在比较近的那一批,捡金的由林光桐带头,他用箩筐一头挑起厨师们准备好的箩格,另一头是一个盖子底下压了几尺红布、周围还贴着红纸的瓮,客家人称为金瓮,外形像没有封水口的泡菜坛。捡金是客家人独有的一种重葬方式,他们要把去世后五到八年的死人骨头从棺椁中捡出来擦拭干净后放入金瓮中,请风水先生看好一个地方然后重葬,有些为要图个吉利要到很远的地方去葬,所以扫墓时有些墓地要走很远才到。有些人家还把金瓮置于家中或家的附近,这在远古时代比较常见,因为一旦有战乱或灾荒,金瓮可以随行李家眷一起拉走。客家人的金瓮是迁移必须携带走的物品之一,即使当时不能带走,到新地方安定后,也要回去取,就是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他们仍在所不惜,因为他们的前辈这么做,后代也就这么做了。
当一切都准备就绪后,有的人提起箩格、有的手拿一把镰刀或掮把除草的锄头、肩背一把大铁铲就浩浩荡荡地分头上山去了,剩下厨师和林柏文尚在家中等待。扫墓时往往子孙成群到墓地祭拜,人数越多越光彩,如果扫墓的人数逐年减少,就会被认为是家族衰败景象。
林光年一行人是最后出发的,他抱着小惠成,手上没拿什么工具,跟着大伙一块,他们扫附近的一批宗族墓,所以一面走一面吹牛,懒懒散散的。从林府大门转个弯,右穿过林柏文家房子的侧面时,林光年看到边上的桑树上桑椹已红得发紫,便顺手摘了几个放嘴里,还放几个在小惠成手里,其他人也摘了,桑树不高,稍微伸手就可以够到。
林光年嚼着桑葚,突然想起小时候他常常和姐弟们在这树荫下玩耍,不禁感慨万千,而穿过这一排桑树,眼前是一片残墙断壁,他看了几眼那地方,他知道那曾经是他的家,但如今已荒芜无人,杂草丛生。原来房子的后院有一块比较平整的土地上,如今,他发现不知哪户人家还种上了蔬菜,而且废墟中间已经被人走出几条路来,于是他们也从路上走过去,林光年清楚地记得,那曾是天井,而如今已被乱泥填满。
一群人穿过废墟后直接就上了大路,他们经过一座桥后,在不远处的丘陵上,是一片浓密的宽大叶子的梧桐树,梧桐树一大片一大片的包围着整个山头,常常还可以看到黄鼠狼、猫头鹰出没,有时还有野猪,但他们人多,所以也不害怕。坟墓就在这几片梧桐树林里,这时清明拜山的人很多,虽然杂草众多、灌木丛生,隐约也还可以看出人走过的痕迹,于是他们就顺着这些路走了进去,一直到山顶。上面是一片空地,也是墓地最多的地方,据说山顶不会浸水,利于风干,客家人很清楚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