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柏文觉得自己所有的遭遇都来自他人,来自外界,是外界使他变得这般落魄,但这个外界范围太大,他理不清,于是林光年就成了这个外界的缩影,镇在他的心里,像一块石头,砸不碎,却把心压伤了。其实老早之前,他对林光年一家就颇有成见,兄弟林柏清当年的风光曾令他无限嫉妒,心生许多不平和怨恨,他抱怨自己只是个种田的命,也抱怨哥哥没多看顾他。后来大林府遭受轰炸只剩下林光年一人,因害怕外人说闲话所以他收养了侄儿,但立志为善由得他,行出来却由不得他,他一方面替林光年养伤,一方面把林府搜出来的财产拿出一小部分给林光年盖房子后,其余的都归为己有,装在三个小盒子里,准备留给三个儿子,他总是惦记这这事,所以林光年病愈后赶紧给他成家让他独立生活。
这一天,林柏文刚刚醒来,又在说胡话了,“讨债的,讨债的来了……”
“阿叔,什么讨债的?”
“光桐,你过来,”过来许久,林柏文听到是大儿子的声音,便叫他进房间里来。
林光桐到门口便问:“阿叔,什么事?”
林柏文浑身僵硬,双手颤抖地招呼着林光桐过去,“你弟弟他们呢?”
“正在院子里晒谷子呢”,林光桐说:“阿叔,要不要叫他们进来。”
林柏文做了个手势,林光桐识相地出去把弟弟们都叫到父亲卧室里来,然后把门关严,静悄悄地来到父亲床前。
“阿叔,我们来了。”
“阿桐,阿椿,阿楠,你们都来,”林光年吃力地问道:“今年家里收成多少?”
“阿叔,比以前少好多。”林光楠刚出口,林光椿便推了推他。
“咳……咳咳……”听到这儿,林柏文就猛地咳嗽起来,仿佛明天就没得吃的了似的,过了一会,他才说:“这世代呀,变化太快了,阿叔辛苦了一辈子了,没给你们留下什么家业,现在又病成这样,有些心愿一直末了呀……咳咳……咳……”
几个孩子听父亲这么一说,心里都很难过,他们并不怨父亲,说:“阿叔,你别这么说,我给你倒点水来,”林光桐倒来一杯水,林柏文像喝烈酒般勉强压了几口,又说:“你们一个个都没有成家,这是我最放心不下的,阿桐,你虽然定了亲的,但别人嫌弃咱们成分不好,要退婚。儿子啊,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口气,该忍的时候得忍住,有些事情要耐心等待,过了这道坎你就会得胜,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我和你阿妈也托人正在给你们找合适的人家,希望能早一日给你们完婚。”
“阿叔,我们不急,等您身体好了再说吧!”林光桐说。
“是啊,阿叔,你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这么懂事,林柏文既感到欣喜也感到内疚,他沧桑的脸上不时闪现出让人激动的表情,过了一会,林柏文仿佛是想起什么事情似的,他突然要坐起来,几个儿子忙过去扶住,他问道:“杂物房里没什么动静吧?”
“没什么动静。”
说完几兄弟又默不做声了,他们都在等待林柏文发话。
不过他又问道:“挖了多深?”
林光桐几兄弟无相看了一眼,心想不是交待过几遍了吗,不过林光桐还是说:“阿叔,两米左右。”
“来,再扶我去看看。”他有气无力地把手伸过来,叫几个儿子把他扶起,他要去看看,但是他身体实在有点虚弱,三个人扶着还站不稳。于是林光桐干脆把他背到杂物房,两个弟弟把废旧的桌子呀,工具呀拉开,让出一条道路来,几个人才进到最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