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中,俞翠儿时不时看看天,然后用鞭子拨正骡马行走方向。讀蕶蕶尐說網到了夜黑风起之时,灰蒙蒙的天空只能看见几颗冷得哆嗦的星星。广袤的平原,置身于其中,才感到自己渺小得可怜。马车似是无休止地往前走,遇到颠簸的路面,偶尔还会顿住,很费力地拉过去。那时候,焦龙觉得自己就是匹马,正在黑夜中往前探路,路越走越远,越走越长,越走越看不见光亮……
焦龙在梦里醒来,这才发现骡马已经停住,俞翠儿在微笑地看着焦龙。帘外亮堂的光线,令人以为回到了秋天。身上好暖,她护住了车门,用身体遮住寒风。焦龙听见她快乐地笑起来,道:“你醒啦!快点起来,看看那是什么!”
焦龙头昏脑涨地爬起来,懒洋洋地往车门外望去。一时间,焦龙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是一支军队!一支全身披覆重甲的骑兵队!他们整整齐齐地在荒芜冰冻的大地上列队,戴着铁制的覆面头盔,手上拿着一倍矛长的刺枪。马儿都变成披着重铠,只露出眼睛和鼻子的怪物,他们长喷鼻息,带起一条条雾状的水蒸汽。而这帮人马混合体,简直就像肃杀的空气中冲出的许多幽灵一般。
焦龙狂喜地跳下车,心知这是俞翠儿的杰作无疑。那一种难以言表的愉悦和感动,不断冲击着焦龙已快被种种辛劳和苦难麻木的心灵。焦龙举起手来,这群雕塑般的作品突然齐齐挥动着银枪,跃马高呼,每个人都像是在心情振奋地迎接焦龙的归来,那声音,真说不出的雄浑和壮阔。
焦龙大笑,叫道:“好!好!”
骑兵们推开面罩,姿态一致地下马行跪拜大礼,“参见将军!”
焦龙用力握拳。虽面对着凛烈北风,却丝毫也没感到半点凉意。但嗓子眼突然就似沙住了,再也喊不出一个字来。
不过一个时辰,闻讯而来的孙定方与荀爽就和焦龙会面了。孙定方隔了老远便向焦龙行礼,奔过来扶住焦龙的双膀,颤声道:“总算又见到将军了!孙定方这些天无时无刻不想冲进城去,救出将军。要不是荀兄带来消息,我真的要受不住了。”
焦龙笑道:“这不是回来了吗?这些天累长史费神费心了,焦龙还得要好好谢谢你,不是你勇猛作战,我军怎能打得胜仗,我又怎能如此轻易地溜出城来呢?”
孙定方连称不敢当,道:“那都是荀兄的功劳,我怎能往自己头上搁呢?”
焦龙大笑着转向荀爽,其人仍穿着在洛阳时的那套长襟棉褂,已沾满了灰尘、泥巴,看起来就像个乡巴佬。不禁深深为之折服,躬身道:“荀兄别来无恙?听说日前我军生擒了卫仲良、刘元起,荀兄与孙长史都是功不可没啊!”
荀爽连忙谦词,握住了焦龙的双手,“焦将军一回来,定能给我军极大的激励。目前韩昭攻势愈紧,我们皆有不敌之态。但敌军骄横愈盛,麻痹大意了起来。今日午时,我便想以将军之计遣所造铁骑冲之,采夹击之势攻他。韩昭此人颇有智术,又懂谋略,此次若能一举败他,那么朝廷内再无此种将才,可与将军抗衡。只要大局一定,辅以章尚等宦官从中说之,将军复职事乃轻而易举。”
焦龙笑道:“不孙长史,我们时间无多,快将韩昭的实力状况仔细禀来,特别是他如何布阵的、何处能留有后着等等,都在计议范围之内。”
孙定方吩咐探马来报。原来韩昭的部队追得很紧,此日已在小孟津西三十余里处扎下了营寨,分兵四路,不停地越过洛阳东面的漓水河谷,往复冲击焦龙军营帐。
荀爽早有计谋,准备往北退向平阴再发动进攻。因天气愈寒,恐怕出现大雪天气而作罢。韩昭的部众甚是精锐,焦龙军除骑兵队外剩下的几千人,已死伤三成,即使靠着在河内屯积的弓盾,也只能勉强顶住而已。孙定方手下更是阵亡了一员猛将,乃二十虎豹骑中的一员。
他是在掩护大部队退往漓河谷地时牺牲的,其率领的两百步卒全部战死,但韩昭调动的五千精锐部队的突袭计划也因此泡汤。孙定方请求厚葬阵亡的将士,涕泪横流。焦龙更借此集合部队,大声疾呼“生擒此贼,为前军司马报仇”的口号,而后,又针对敌人行动情况提出了修改后的设想。焦龙把计划粗粗一说,众人无不惊喜异常,讨论了多时,无一异议。
荀爽见诸事已了,虽知“路上辛苦”,仍是极力劝焦龙视察诸营,鼓舞兵卒士气。焦龙欣然应喏,招手道:“翠儿,来,我教你几下散招,你到骑兵队去指导他们训练吧。”附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孙定方与荀爽赶紧转过头,旁边的士卒们则嘻嘻哈哈,冲着焦龙等人发笑。
俞翠儿听得十分惊异,问道:“你这些招数管用吗?”
焦龙道:“你只管去,保证使得!”
俞翠儿一笑,翩然而去。
焦龙转头看着荀爽,皱眉叹道:“荀兄又来了,你一会儿先生、一会儿焦将军,难道真忘了我是‘焦兄’吗?”
荀爽一拍脑门,哑然失笑,“瞧我这记性!兄丈,我们这就走罢。”
荀爽将营寨分成三个大方,每方千余。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