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走王累后的十几日中,刘璋一直留在山字营中督训,在这些日里,他陆陆续续的见了很多人,譬如说很少出现在军中刘璋的顶头上司赵韪,从巴西千里而来的籍八,以及辞去了军器司官职的蒲松,还有返回广汉前来告别的王累。
时间转眼已经进入了冬季,天气也越发变得干燥阴冷,而朝廷的加急文书也像雪花一样不断地从洛阳传来,先是加盖着大汉玉玺的朝廷封锁关卡的严令,随后是废帝刘辩饮鸩自尽加封怀王的文书,再之后便是各地黄巾的再一次复起朝廷严令剿灭黄巾的诏书;而这些加急文书中最为重要的就是——曹操和袁绍已经在酸枣开始广布檄文邀请各地州牧郡守进京讨董了。
今天,刘璋也确实没有在山字营中督训,而是跪坐在了州牧府的宽敞大堂中一席十分靠前的座位上,与此同时,大堂中还森严有序的跪坐了无数益州的官员重吏,且其中还不乏军中各大营的武将,娄发,赵韪,以及贾龙等人的位置十分醒目排在了所有人之前,隐隐为武官之首。
“我益州偏远,出川唯有汉中永安两条路,如今汉中之外便是董卓老家西凉三郡和旧都长安,都是董卓重兵把守的要地,而永安又有宗贼围攻,我益州之师难以出川,况且如今天子尚在董卓手中,十八路诸侯与董卓之间谁为正统还尚未可知,故而在下请主公坐守益州基业,缓缓图之以董卓······”
一名座位和刘璋一样偏前的中年官吏正在不卑不亢的劝谏刘焉坐收渔翁之利,而刘焉的脸上则是如同湖水一般深沉,从阴鸷的面孔中丝毫看不出他的想法。
刘焉并非在犹豫,而是在纠结!这两个字眼拥有本质上的差别,所以刘焉并非在是否出兵的这个问题上迟疑,而是在内心深处细细思索着这次十八路诸侯讨董的真正意味······
虽然从历史上看,十八路诸侯讨董兴的是义兵,而且几乎是定下了东汉衰亡群雄逐鹿的大势。但这也仅仅只是后人站在历史的肩膀上看问题而已,十八路诸侯讨董看似是在讨伐董卓,这本质上却也是一次地方军阀利用手中兵权讨伐中央,如果十八路没有取得最后的胜利,那在这次战役则无疑是一次地方军阀的单方面叛乱。
刘焉并非圣人,所以他不知道十八路诸侯讨董到底胜负如何,但刘焉却是汉室宗亲,这层不一样的耀眼光芒却让他产生了不一样的顾虑。如果诸侯讨董事成,攻下洛阳,那固然是好,身为益州牧的刘焉无疑会得到小皇帝刘协的封赏,但关键是刘焉自己本身却已经是位极人臣了,纵便在加封赏又能如何,况且光武帝刘秀之事已有借鉴,多了这一层封赏带来也只能是更多的猜疑和妒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刘焉还是懂的。但如果讨董事败,那刘焉这个益州牧恐怕就要被朝廷一道圣旨取而代之,刘焉在益州根基薄弱暂且不说,如果真的有人被派来传旨,那刘焉无论接旨亦或不接都是两难,接了就要有灭族之祸,不接就是形同反叛。况且抛除这些都不谈,刘焉的长子刘范和次子刘诞此时都在洛阳,形同人质,如果刘焉真的出兵,那这刘焉的这两个儿子恐怕立刻就会变成刀下亡魂。一边是兴复汉室大义,一边又是身为质子的长子和次子,无论怎么选择这都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下官认为理当出兵!”正在这时,令一名同样坐席偏前的文官也迅速起身,对着刘焉和众人朗声道:“董卓西凉贼子,废立天子,狼戾贼忍,暴虐不仁,自书契已来,殆未之有也。主公乃先帝近臣,汉室之后,自当出川帅义军千里勤王,救出陛下,肃清寰宇,匡扶宇内,此乃前古未有之功,还请主公三思啊!”
毫无疑问,对于是否发兵这个连刘焉都很纠结的问题,整个益州的官僚也同样分成了两派,一派赞成发兵讨董,而另一派则是赞成观望形势,而这两派的恰好又是均势,谁也说服不了谁,而至于两派谁也不能说服谁的真正原因便是坐在所有人前面的那几个不曾发过一句话的大佬。
坐席的最前排的一共是六人,其中三个刘璋熟的不能再熟,分别是赵韪,娄发和贾龙,而另外三个闭目养神的中年人刘璋却是闻所未闻,连一面之缘都不曾有过。
但尽管如此,刘璋还是隐隐约约猜到他们的身份——这三人也许就是出自川蜀四大世家中的三家。出兵讨董涉及的兵员钱粮甚多,这大多都要从四大世家中抽调,况且诸侯讨董本来是就是震动天下的大事,四大族势力盘根错节,在京畿洛阳也不乏许多为官的子弟亲属,这是事涉天下的大事,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来。
“都不要说了!”刘焉大手一挥当即沉声道,原本宽阔的厅堂中瞬时平静下来,一应官员重吏无不禁声。
“此事涉及甚大,况且前些时日荆州宗贼犯境,我已经派了主将赵谦以及新任兵曹甘宁带兵解救永安,此时绵竹的兵力十分吃紧。”刘焉皱眉沉声缓缓斥道:“诸位如果还是弄不清此刻益州的真正状况的话,就不要妄语!我之所以召集诸位前来是商议对策的,不是来看诸位高士辩论的!”
刘焉此话一出,大堂中的众人无不霎时噤若寒蝉,同时脸上纷纷一惊,惊得不是刘焉居然不声不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