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今年你家可挣了大钱。什么时候兄弟们沾一沾光?”酒足饭饱之后,刘二抹了一把嘴角的油渍,低头斜眼,轻笑道,“依哥哥冷眼看来,今年你家没挣着这个数,也有这个数!”先伸出两根指头,再伸出三根指头。
谁会乐意别人算自家的经济账?
刘三略笑了笑,没搭话。
“我兄弟现在是能人了,在哥哥面前也狡猾起来。都是一家人,透个数,半夜能去你家抢了不成。照目前的情势看来,我们四兄弟,就你老三最有出息了。弟妹又有了身孕,日子过得最好就要数你们家了。”
刘三嘴角一翘,以前最不起眼的受气包现在也成了奉承的对象了,真是好心情舒畅。他竖起三指,胡须上的酒水在烛火这下闪闪发光,“除干除净,净落的,离这个数,也差不离。”
三兄弟倒吸了一口气,眉宇间的神色都有些不好看。
刘大狠狠瞪了大牛一眼,目里的意思是你嘴巴闭得绑绑紧,你不说,我还不是知道了。
大牛瞟了刘三一眼,暗叫,三叔,财不露白懂不懂,我仁至义尽,你自己要说,可怪不得我。
刘二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口浊气,苦笑,道:“你一年的收入,赶得上人家一二十年的收入,我们些笨人和你比起来,真是白活了。”
刘三从来没得兄长如此和颜悦色过,自觉扬眉吐气,道,“哪里,哪里,就是刚够糊口,我们家开支大。挣再多还不是都花出去了。”口气很谦虚,意思很明确,我现在就是与众不同了。
一时沉默。
刘四换了一姿势,道:“三哥,你现在有出息了,可接济接济兄弟们呀,铺子里缺不缺人,你看我们哥儿几个,帮你打打下手,能不能够?”
刘三胸中得意地笑。你也有求到我身上的那一天,乐嘴里合不拢,正经八百地道:“只要我一句话。什么都好解决,都是兄弟嘛,送送货搬搬东西,还是要人手的。”
春花娘斜刺里走出来,站在刘三背后。阴沉地道:“请人送货搬东西,你是不是就坐下来,当甩手掌柜啊?”
刘三略惊了惊,又觉得扫了面子,不自在地道:“我们都请了那么多人,哪还在乎多请三五两个。”
春花娘的话就难听起来。“那把你的口粮拿来开工钱吧。明明一个人的活路,你偏偏要三个人干,多出来的。就从你口粮里扣,你还以为你就是哪里来的大财主哇。家里开销那么大,眼看着我的肚子大了,又要花钱,还欠着一屁股外债。你嘴巴一张,就是家财万贯了。表面光鲜。内里穷酸,拳头大点的店面,就以为不得了了。”发泄了一回,转头又对刘大刘二刘四叫穷道,“哎呀,大哥二哥还有四弟,我们铺子看着生意好,可成本高,工钱开得高,房子又是赁的租金高得咬人,就算挣了俩钱儿,那都是填到空空头,帮别人挣的!”
刘二看了春生娘一眼,春花娘白了一眼,道:“弟妹,老三都说了大实话了,你还遮掩什么,都是一家人,说得那么虚,有什么意思。放心,你们有了钱,我们又不来偷不来抢,不过就是想沾点光,还是凭自己的劳力吃饭,不白占什么。”
“哎呀,他那牛吹得,尿罐都要吹飞,什么时候嘴巴里能吐出象牙来?家里人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现在也就能糊口,将就过得去,人口多,开支大,可比不得家里轻闲。”
“好妹妹,别蒙人了,光是每月从官库里领的银钱,一家人就尽够了。”春生娘怪叫道,“这家里有出产,又有副业,来年又要买好蚕种,又买了好大几座山,镇上又有生意,林林总总,你一家人的收入怕是比我们全村人的收入都要高。就匀点给兄弟们如何。”
刘老头亦道,“俗话说得好,一人有富,带过一屋,我三儿能干,能帮衬兄弟们的地方,多少不余,还是表示点嘛。”
春花娘心里十分不舒服,我家落难之时,你们不说来帮衬帮衬,不落井下石我就阿弥陀佛了,现在生活才好一点点,你就算这账算那账,比我自己还算得精确,这是要当我的家不成?
刘三敷衍着,“嗯嗯,啊啊。”
春花娘黑着脸阴阳怪气地道,“当年我家揭不开锅,四处求爹爹告奶奶,孩子们饿得瘫地泥地上,有谁家给了我点表示?肠子饿断了,眼泪流干了,谁给点表示?没有东西使,用家里惟一的陶盆去井里捧水,把当时没用的木桶藏起来的时候,怎么不给点表示?现在过好了,就要我表示,天下没有这个道理!”
虽然没有点名,但几乎人人的名都点到了,全家人的脸色都有点不好看。
春生娘大声道,“哎哟,弟妹,话可不能这样说,不要忘恩负义!当初刘三回来,连个住处都没有,不是我们当哥哥嫂嫂的怜悯,恐怕连个住处都没有!大半牛呐,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养了他恁久,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难道还不是表示?”
一席话戳了春花娘的肺,冷笑道:“这就是表示?你怎么不说他刘三拿了多少银钱出来,怎么不说当初分家的时候爹娘把刘三的口粮分到了你们家,怎么不说那么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