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修接了明轼的帖子,今儿个要往聚贤楼饮酒去。珑玥的小日子也刚好完了,身上一松快便想去往外祖家去看上一看,正好与裴元修一同出门。
一大早儿,裴元修备下了礼,陪着珑玥去了明府,众人用过了午膳,才与明轼几人出来。
珑玥嘱咐他不用来接,自己回府便可,他只管尽兴,晚一些回来也无妨。
陪着太姥爷明老太师下了几局五子棋,又与姥姥与舅母说了会子话。表姐们皆出嫁了,赶不回来,倒是没能见到。
过了申时,珑玥方打道回府。
这天儿一过了惊蛰,便渐渐回暖起来。昨儿个夜里又下了一阵春雨,空气很是清新。
马车进了裴府的二门,珑玥下来后打发走了候着她的软轿,只顺着石砖漫道往碧苍院行去。看着抽出嫩芽的枝条,与那已冒出了金黄花苞的迎春,珑玥只觉自己的心情也跟着越发的好了。
二门本就离碧苍院不远,转过两个弯行不了几十米便可见方方正正的院门,竹青色的匾额上,“碧苍”二字刚劲有力,珑玥听裴元修讲过,此二字乃是他的祖父裴老元帅亲题的。
思索着这几日来与裴元修的相处,珑玥忽然轻笑,有谁知道堂堂北疆的藩王私下里竟如同个黏人的小孩子?
忽然想起绣了几日还未完成的扇子套,今儿个若是再不做好,想来裴元修又要歪缠了。嘴角不禁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加快脚步往碧苍院而去。
却见远远的行来一婀娜身影。
那人看到珑玥后紧走了几步,上前来福身下拜,“小女拜见公主殿下。”
“嗯,免礼罢!”珑玥见此人觉得有些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问道:“你是何人?”
“小女陈莲碧,是靖北王的表妹。”那声音在说及“靖北王”三字之时竟带了几分绵软的情意。
珑玥皱了皱眉,不欲再多说,绕过她去,往碧苍院而行。
“公主!”陈莲碧见珑玥不再理会于她,便要离开,而自己手中要给大表哥之物还未有送出,一时情急,大声喊道:“公主!公主与表哥大婚小女备了贺礼,今日特特送来。”说罢,紧走两步,再次拦于珑玥面前,垂首,极有规矩的双手将一锦缎包袱以双手呈上。
“嗯!”
珑玥轻应一声,浣玉便极有默契的伸手接过,道:“奴婢代我家公主谢谢表姑娘。”
“这是小女的荣幸,当不得公主的谢!”陈莲碧似有留恋的望了一眼浣玉接过去的包袱,面露娇羞,道:“公主有所不知,表哥自小习武,且有晨练之习惯,小女特特为表哥做了两身短衣……这……小女失言了,还请公主恕罪!”
陈莲碧话只讲了一半便急急告罪,而言辞之间却已尽显了她与裴元修二人关系亲密。
珑玥听罢,凤眸微眯,挑了挑眉。
而浣玉四人,护主心切,更是美眸竖起,心中不痛快起来。
凡正经人家的姑娘,只有为那亲密之人缝纫衣衫,妻子做给丈夫,女儿做给父亲,姐妹做给兄弟,再不然便是房里的大丫鬟做给主子穿。断没有听说过有哪位表姑娘做给表哥的。
纵是她家公主与明五公子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也未曾给他绣过半个荷包。
这陈家表姑娘是何意?示威,要名份来了?好大的狗胆啊!
“嗯,你有心了!”
珑玥只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便不再理会于她,转身进了碧苍院。
陈莲碧见目的达成,东西送了出去,也给珑玥添了堵,便不再拦了珑玥伏低做小,于心中冷笑着离开。任你公主又如何,还能拦了夫君纳人不成?先让你新婚夫妻生了隔阂,才方便我下面行事。
珑玥自是不晓得陈莲碧所想,她此时回了院中,便寻了青石回廊的条凳,倚着廊柱坐下来,心中不住晃神。
这陈莲碧与裴元修究竟是何关系?有无儿女之情?
若说有,这些天来却未曾见过半点端倪。
可若说没有,这陈家姑娘想来也年纪不小了,还记得许多年前曾见过她欲要与裴元修的公鸡拜堂。那时她就应是及笄的年纪了,时至如今,若二人之间没有情谊,又怎会任大好的年华蹉跎?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左右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无非便是收入房中。然而,珑玥却发觉自己当真无皇后娘那般宽广大度的心胸。只是想上一想便觉有何物鲠在胸口,只令她说不出的难受,而眼前却是一片迷茫……
裴元修自聚贤楼回来之时,一进了碧苍院的大门,远远的便瞧见珑玥裹着大红色缎子白兔毛滚边儿的斗篷,静静的倚着回廊石柱而坐,身后瘦石苍松掩映如画一般,却令裴元修生出几分心慌来。
他只觉珑玥眼神虚无缥缈,并无焦点,精致的小脸儿更是带着一抹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好似只要他一错眼珠,珑玥便会乘风归去一般。
使得裴元修大步急奔而至,也顾不得在是何处,有没有他人,只将珑玥紧紧的揽于了怀中,方安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