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驾外表朴素的马车自皇城西角门出来,一路行至海子西街处停了下来。
马车上下来四位衣着不甚打眼的少年人,可若细瞧皆是千金难买的的料子衣服。单一件压衣裾的佩玉拿出来也够寻常大户口人家两年的嚼顾。
正是珑玥兄妹四人。
太子李隆佑命驾车的马夫去不远处的茶寮候着,领头拐进了柏树胡同。
未走几步,便见前面迎来两人,正是李隆彻与明轩。
因着在外面,李隆佑摆手免了一应虚礼。
珑玥只听得李隆彻道:“兄长们可也是来看公鸡拜堂的?”
公鸡拜堂?
珑玥倒是听闻过此一风俗。据说结婚时新郎去世或者是在外无法及时赶回来参加婚礼便“以鸡代婿”,让新娘与公鸡拜堂成亲。而选公鸡之时还有不少学问,一是要母鸡第一窝孵出的雄鸡,二是要精神焕发、毫无病态,三是重量必须与新郎年龄的尾数相同。
公鸡一旦入选,便被单独关在新笼里,笼上拴着红布条,贴上写有“吉鸡”二字的红纸。喂的食物每餐均有荤腥、谷料。待到拜天地时,由新郎亲戚自选一人抱着公鸡,让它代替新郎与新娘完成婚礼。
“是何人家的闺女要行如此婚礼?”珑玥心下好奇,却也隐隐有些同情。以她两世看书所闻,“以鸡代婿”的不是冲喜便是冥婚,一般都是高门大户花银子买的落魄人家的姑娘,说得好听是娶媳妇,其实便是个大户人家求的精神寄托罢了。通常嫁进门的媳妇于婆家连那有头脸的奴才还不如。
“裴家娶媳妇。”明轩言简意赅。
“裴家?”
珑玥脑中闪过一张少年刚毅中带着儒雅的面容来。
明轩轻点头,眼光与李隆佑对上,打了个眼色。虽只一瞬,却还是被珑玥敏感的抓住了。
“彻哥儿从何而知?”珑玥问道,“平皇叔能这般轻易放你出来?不怕你闯祸?”
李隆彻嘿嘿笑两声:“自是听端砚说的。”这端砚乃是明轩的近身长随。
“我不曾与父王说是来瞅热闹的,他怎会知?再者有轩哥儿来寻我,父王自是放心的。”
珑玥心下明了,这呆霸王是让自家哥哥与表哥算计出来的。只,为何要算计与他?这公鸡拜堂有何蹊跷不成?
珑玥几人聊了几句,便见柏树胡同中来瞧热闹的人越发的多了起来。珑玥被几位兄长护着向裴府大门而行。
听得路人闲聊道:“这公鸡拜堂咱还真是头一回得见。”
“别说你年纪轻轻头一回见,便是我这土埋半截子的人了,也是头一回得见啊!”
又一人道:“却不知这裴家堂堂将军府娶个媳妇因何要与公鸡拜堂?”
“听闻是这裴家大少爷,抚远少将军月前与疆场之上受了重伤,恐有不测,这裴家老夫人心疼大孙子,求高人批了八字,说少将军今年命犯太岁需后宅有一福泽深厚之人方可遇难成祥。这裴老夫人与裴夫人皆是早年丧夫,算不得福泽深厚,便将娘家侄女求了来,给裴少将军冲喜、破灾。”
“你如何得知的详细?”
“你可不知,他乃出了名的包打听。”
珑玥听闻心下明白了七、八分。
原来真是那裴元修要娶媳妇了。不过这媳妇娶得却真真有些荒唐。心中思量却也小声叨念出来。
只听得静柔嫂嫂接道:“可不是荒唐。这一家婆媳两个往日里不曾盼着裴少将军好,巴不得他死在外面,这辈子都不要回府与她家亲孙子、亲儿子争家产。如今裴少将军功勋卓著,羽翼渐丰,不是她们所能左右得了,便又兴起了拉拢、控制的心思。将破落了的娘家侄女娶进府来,就是为了控制裴少将军的后宅。真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徐静柔前去西疆寻祖父,也曾在军中住过半年,因着李隆佐与裴元修交好,对于他家的糟心事多少有些了解。
“裴少将军若是不喜,待回得家中打发了便是。”李隆彻撇撇嘴角,怎的还有这般恶心事?他还真真头一回听闻。
“如何打发?孝之一字便生生压死你!”
徐静柔话音未落,便听锣鼓唢呐奏着喜乐由远及近。
八人抬的大红花轿颤颤巍巍停至裴府门前。
裴府中门早早便已大开,只待新娘。
花轿将将停稳,自门中走出一身着大红缂丝绣石榴缠枝纹直缀的十五、六岁少年郎,若不是他怀中抱着系了锦缎大红花的公鸡。以他这身扮相,真真能叫人误会成新郎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