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小看着自家小爷,精壮的上身缠着厚厚的绷带,后背伤口处已渗出血迹来。
“爷,您快爬下来,伤口怕是裂开了,您先忍忍,我去请刘大夫。”
裴元修对于眼前的变化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愣之中,任裴小扶着爬在了榻上。手习惯性的向着枕下摸去,却空空如野。
没了?
哪里去了?
裴元修再次坐起身来,拿开棉枕,却未有见到那只金红色锦缎绣荷花并蒂的荷包。那里面是他与妻子洞房之时所结之发。
如今,却不见了。
九儿……
裴元修心中默念。
一张精致的小脸儿,被染血的公主朝服映衬,更显惨白。那唇角轻起的笑,如昙花一现,在他的脑海中越发清晰……
“爷!太子爷来看您了!”
帐帘挑起。
李隆佑大步走了进来。
“韧之!裴小说你醒了,我来看看!若非你舍身相救,怕是我这小命休矣!”
裴元修望着背光而立的李隆佑。
这乃是未及弱冠时的太子……
随后跟进来的是……裴大……
裴元修望向与刚刚去寻大夫的裴小一模一样的脸,区别只在于鼻翼边的一颗痣。也同样是年轻了十数岁的模样。
裴大、裴小,当初八岁离家与父亲来至军中的路上,在一家赌坊门口捡来的双生子。比他年长上两岁,父亲给了他做贴身长随。
想那时,他还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只道:“这赌坊之中,不外呼赔大与赔小,既是在赌坊外遇上的你二人,你们便也叫‘裴大’、‘裴小’罢了!”
九儿初次听到之时,是如何说的?
“想来王爷年幼之时,也是个调皮的!”
明亮清澈的眸子弯成一弯月牙儿,盈盈中,只倒映着自己。令他有种错觉,仿佛在她的眼中,自己便是她的天地。
裴元修抚上胸口,那里不断传来钝痛。这里有道看不见的伤口,永不愈合。
“韧之?韧之?”李隆佑对于他此时的怔愣当做因受伤所造成的不适。“可是不适?裴小已去寻刘大夫了,你且歇下,失血过多,宜静养的。”
“劳太子惦记,在下无碍。”
裴元修就着李隆佑的身,在榻上歪了下来。
额前的碎发垂落,是黑色的。
只,为何是黑色?
他的发明明在九儿的灵堂之上,一夕间便如雪染……
脑海中的记忆,不断的交错、融合。
最后,他大着胆子猜测,自己这是死了,而后又活了,却活到了十六岁这一年。父亲过世他守孝三年期满,随着太子出征西疆。此次受伤皆因替太子挡了一刀。
若是这般,那……九儿……
九儿应该还在皇宫之中,受着帝皇的疼爱。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事果,今生作者是。
这是上苍在给他弥补的机会。
裴元修突然想仰天大笑。
九儿,这一世,吾裴元修定会护你周全,执手白头!
远在皇城之中的九儿公主,珑玥还不知道,此时,自己被人惦记上了。
她正老实的坐在坤泰宫中,一双略圆的凤眼,眨巴眨巴的望着她的皇后娘。
此时,她家美人儿皇后娘的面色不太好看。
“九儿!”
“娘亲,九儿错了!”
珑玥谨记刚刚小哥的嘱咐,不论如何,认错要主动,受罚方会轻些。想来,这是他多年淘气总结所得。
“噢?如何错了?又错在何处?”
瑾皇后一双美眸紧锁于珑玥身上,无有责备,却溢满关切。
“女儿不该一时冲动,不计后果,责罚贵女,险些累及小哥名声,还累及爹爹娘亲为女儿善后。”
珑玥此时真的是在悔过的。
若是当时,众人一口咬定,就是她听差了,而无故开罪贵女,她当如何自处?
若是当时皇帝爹没有及时出现,若是没有那几个宫人的“失口”,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