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看着她躺在别的男人婉转承欢?
不!
他宁肯……
常青轻轻跪了下来,伸出手解开她的衣襟,并不急切,反而是亲切的,温柔的,只是躲着她的眼眸,嫁衣这样沉重繁琐,尽可以有许多时间,给彼此余地,来化解这前生今世的,劫……
他们之间,无论有任何不该,都……应该有个了结!
常青把喜服的外袍被脱下,望着那月白色的寝衣,不知为甚,大喜的日子,她要穿这样颜色的寝袍,不过抛弃了那嫁衣,心里忽然感觉好多了,因为那红艳艳的喜色,就像他们之间躲不开的俗世,硬生生分了楚河汉界,让彼此只能相隔在盈盈一水间……
他忽地站了起来,把那嫁衣抱了起来,走了出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从外面走进来,到了床边,跪下来,把那发髻上的环钗玉翠一点点解了下来,她被点了麻穴,手脚动弹不得,却是能说话的,不知为甚,却也一言不发,既没有叫喊,也没有怒斥,只是默默的,默默的,这样沉静而沉默,连同开始的怒色也渐渐隐去……
盘起来的新娘发髻很快散了开来,一袭墨黑的长发蜿蜒着从床榻上垂了下去,常青就像服侍她的栾福一般,把那头发捡了起来,轻轻抬起她的头,让长发向枕头后面散开,然后站了起来,怔怔地望着她……
月白色的寝衣,墨黑的长发,苍白如玉的面容……
两人之间,本应有许多话,此时此刻,却不知为甚,竟无言可说……
两人之间,本有许多纠结,此时此刻,不知为什,竟无处可结……
唯一能拥有的,就是这样静静的沉默,仿佛战斗间隙的珍贵的平静,也许彼此都明白,从此以后,将永无宁日,所以这样的平静才弥足珍贵,谁都舍不得,舍不得……
“表哥……死了吗?”许久许久,谢娴终于开口,望着床幔,紧紧握着拳,语气平静,淡然,沉着,大恩不言谢,大仇,则不用,声厉。
常青不答,只是那茫然唏嘘的面容陡然一变,恢复了平日的阴沉。
谢娴闭上了眼。
常青站在那里静默许久,忽然转身离去,门“当啷”一声关闭,便无声无息的安静下来。
谢娴虽然动弹不得,却终于开始发抖,发抖……
她万万没想到,就在自己以为平安和顺的尽头,忽然天崩地裂了……
这样的巨变让她无法消化,尤其是表哥的死亡,让她几乎无法面对,真的无法想象,这件事之后,谢家该如何,宋家又会变得如何,她的家人,她的丫头,她的生活,她的一切,都因为这次落水,支离破碎,挫骨扬灰,而罪魁祸首……
是……
是常青?还是自己?
谢娴仰头望着那床幔,嘴角露出苦笑,这是不能逃避的孽缘,是自己因为一时心乱惹来的一场浩劫,而最终,花落人亡,倾覆所有……
阳光通过窗棂透了出来,金光片片映着那床幔,泛起了诡异的光芒,渐渐的,这金色变成了玫瑰的红润,柔和地笼罩着谢娴的身体,那月白牙色的寝衣,贴着床幔与体温渐渐变干……
她闭上了眼,嘴角居然露出微笑来,因为他们之间,终于要有个了结,这个结局,她猜得中开头,却猜不中结局,却终于可以,可以……
想到这里的时候,心头竟然一松,自从遇到常青以来种种,终于在这无边落木萧萧下里,尘埃落地,爱是她生命里躲不开的劫难,若是不能拥有,就让一切……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