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氏跪行几步,抱住谢娴的衣裙,道:“我本想把一些田契金银送到娘家去,结果……都怪我太贪心,大小姐,救命啊……”
“隋氏!”谢信从里面踉踉跄跄地出来,脸色煞白,训斥道:“这关大丫头什么事?”说着,抬头对马方道:“我跟你们走。”
“老爷,老爷……”隋氏发疯般抱住谢信的腿,道:“不能啊,你即使不替自己想,也要替笙儿瑜儿他们想想啊……呜呜呜……让我去吧,我愿意千刀万剐……”
谢信拧着眉甩开隋氏,走到门口,望着那刀光烁烁,知道大限将至,回头对谢娴笑道:“大丫头,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好孩子,谢家……就拜托你了!”
“二叔……”谢娴忽然挡在谢信身前,扬头道:“我跟你们走。”
“不行!”谢信与后面一人同时出口,大家回头望去,正是老太太谢母,见她拄着拐棍扶着喜福颤颤巍巍走过来道:“大丫头,不能走。”说完,眼泪掉了下来,儿子也是她的心头肉,可有什么法子?
谢信平日不过富贵闲人,此时却十分勇毅,决然道:“二房的事情,二房来担,大丫头,你别管了,不关你事。”平日大房与二房多有嫌隙,可到底还是一家子。
谢娴摇了摇头,笑道:“老太太,二叔,我去是有我的主张,你们……安心,不会出事。”说着,对谢母眨了眨眼,谢母一愣之间,谢娴已经出了正堂,走到马方跟前道:“我去。”
马方迟疑了下,说实话,他真心不愿带着谢娴,若是前两日,自然巴不得,如今亲身接触几次,知道这位神鬼难缠,带她恐怕讨不到便宜,反而吃亏……
“放心吧,马校尉。”谢娴仿佛看出他的想法,道:“若是我去了,保证常大人不会怪你得。”
马方想起常青对谢娴的诡异态度,终于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众人带着谢娴要出门,忽听后面谢母颤声道:“大丫头……”
谢娴身子一滞,并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跟着众人客院走去……
一路行来,马方在前,谢娴在中,后面是那群锦衣卫——押解这么美的姑娘本是美差,可汉子们几乎不约而同地与谢娴保持着较远的距离,女人还是娇滴滴的更可爱,强悍到能跟他们对峙一夜的丫头……还是算了吧!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幽暗的深处蝉鸣声声,星光满天扑撒下来,在那零星的刀光里映得人影婆娑,谢娴款款走在前面,忽然想起妹子那“做梦”的话来,此时此景,恍然如梦,可她知道,自己做不起的……
只有轻松的人生才有资格逃避,而她从小到大,就要时时刻刻强迫睁眼,去面对残酷的现实,去保护要保护的人,去进入一场又一场争斗,算计,妹子也许不知道,对有些人的人生来说,连做梦都十分奢侈……
她嘴角露出苦笑,眯起眼,望着客院门口刚刚抬进去的担架,那笑容忽然变得意味深长,迅速低头,跟着马方等人进了客院。
掌灯时分,院子里荡漾着浓重的男性特有的气息,夹杂着荤腥酒气扑鼻而来,谢娴微微皱了皱眉,进了院中,果然见庞琦躺在担架上,面色发黑,昏迷不醒,一个锦衣卫正低声与常青说着什么,因为暗夜不明,常青的脸变得越发阴沉,一抬头见到了谢娴,不由愣住了。
“老大……不是我的事儿……”马方见常青脸色,忙上来解释道:“是这丫头非要赶着来,我也没法子。”说着双手一摊,指着其他众人道:“你们说吧。”
“是。”众人纷纷点头。
“是吧?”马方望着谢娴,竟似在求助。
谢娴抿了抿嘴道:“常大人,马校尉让带走二房的主子,我替他们来了。”
“你……”常青瞪着谢娴,慢慢地走到近,冷笑道:“替代得了吗?”
因为距离近,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谢娴向后退了两步道:“当然。”
“怎么代替?”酒气越来越重,常青的眼眸亮得渗人,与平日的锐利相比,无端多了几份疏狂阔朗,连嘴角也挂起了少见的笑意,陡然飘到她的耳边,低低道:“陪我一夜如何?”
谢娴的脸“腾”地红了,蹬蹬倒退几步,指着地上的庞琦高声道:“看他的样子,像是踩到了谢府里的罂烟花刺,府里……有解药。”
“罂烟花刺?”几个人同时出口,马方忽然来了底气,道:“那是什么?”
“是家父从西域移植来的一种毒花。”谢娴不敢看常青,望着马方,声音平静且淡然,道:“因为可入药,对老太太的寒腿有奇效,所以千辛万苦移植而来,只是花刺剧麻无比,入刺便倒,这位缇骑大人定是不小心蜇到了……”
大家听了这话,纷纷望向了常青,常青眯起眼,望着谢娴许久,道:“好。”他本来想提着二房主子做个人证的,没想到……
算了,只得先救人再说了……
谢娴点了点头,对常青道:“常大人,若是我解了这位的毒,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提人?”
“是”。常青的脸色又恢复成惯常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