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结束的那一天,我走出考场在一群陪考的家长中找到了妈妈,她手里拿了瓶矿泉水,额头上都是汗,六月下旬,天气已算炎热。
“考的怎么样?”我妈张嘴就问。
“还行。”我从她的手里接过水,喝了一小口,皱着眉头问“车呢?”
“这段时间,爸爸的车给别人借去了,我们打车回家吧。”妈妈拉着我穿过人群,站在马路边等车。
那个时间打车的人太多,我们在艳阳下站了十几分钟还是没有坐上车,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流了下来,我妈的脸也被晒得通红。
“累死了,累死了”我已等的不耐烦,站在原地跺着脚,小衬衣被汗粘在了背上,浑身难受。
“要不我们坐公交车吧,直接就能到家门口”妈妈拿着手里的报纸给我扇着风。
“我不坐,挤死了”我撅着嘴,赌气地看着她。“等吧等吧,等死算了!”
“你这孩子。。。”我妈被我惹毛了,想指责我却又把气给憋了回去,表情有些苦涩。
好不容易到家后,我赶紧开了空调,钻进厕所洗了个澡,出来以后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吃着西瓜,心里盘算着,暑假要去哪里玩。
爸爸在傍晚的时候回来,我妈掀起围裙擦了擦手赶忙跑过去问“怎么样了?”
我爸看了看坐在客厅里的我转脸对我妈说:“晚上再说吧。”
“爸爸,我想好了,我要去云南玩儿,我们同学去过,说那里可美啦。”我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到我爸身边一脸讨好地晃着他的胳膊撒娇。
“过段时间再说吧,爸爸这几天有点忙。”爸爸勉强挤出点笑容,拍了下我的头。
“我不!你答应我的,说考完就带我出去玩。”我不依不饶地看着他。
“你这小孩怎么这么不懂事,大人够烦了,你还在这添乱!”我妈从厨房里跑出来,用手指了指我,眼神凌厉。
“哎。。”我爸重重地叹了口气“好了好了,不要说了。”说完进了房间,咚地关上了门。
“我爸怎么了?”我好像意识到情况不对,拉着我妈的胳膊悄悄地问,完全忘记了刚才她凶我的事。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了,你看会电视吧,马上就吃饭了。”妈妈用胳膊捣了我一下,转身回了厨房。
那个夏天,我始终没有去成云南,因为我的家经历了一场变故。
我们从市区的大房子搬到了城郊,从高档小区搬进了贫民区,我爸再不是公司的老总,车子没了,房子也没了。
在一次家庭争吵中我大概知道,我爸被合伙人坑了,对方是个女人。
我妈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说这些都是命,当年那个算命先生的话灵验了。
我妈花了几天的时间才把家里收拾个差不多,小小的房间没有办法摆放我原来的大床,她从旧家具市场买了个结实的小半床回来,尽管上面颠了一床厚厚的被絮,可我还是觉得太硬。
我跟我妈闹,我妈跟我爸闹,那段时间家里没有一天是安稳而平静的。
可哭归哭闹归闹,日子还得往下过,事实一旦被接受了,也只能慢慢去适应,我依旧穿着美丽的衣服,站在破旧的房子里显得格格不入。
这套房子是我外婆留下的,以前家里条件好,一直空置着没租也没卖,没想到此刻却成了我们全家的收容所安脚地。
老楼的结构是一个“门”字型,三面环绕的四层红砖搂,注了几十户人家。
每天清晨,我都会被吵醒。
自行车的烂铃铛,妇女扯着嗓门骂孩子,自来水从水管里噗噗地往外淌,牙刷在茶缸里猛烈摇动。。。所有的声音汇在一起冲进我的耳朵里,居然戒掉了我睡懒觉的坏习惯。
很多次,我从梦中醒来,都希望一切能变回从前,我还是那个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坐着轿车,住着大房子,可事实是除了那些华丽的衣服,过去的美好都已不复存在。
2001年高一
声乐班我已经很久没有去,那种按小时收费的特长班再也不是我能上的起的。
我爸在市里租了个门面卖水果,我妈整天都呆在店里忙活,每天放学之后我先回到水果店写作业,等店铺关门之后再跟着他们一起回家。
我妈找舅舅借了一万块,买了个二手面包车,车子只有两个座位,后面的椅子全下了,方便装货。
我爸开车,我坐在副驾驶,我妈坐在后面一个反放的塑料筐上,我说学校可以住校,不用每天这么跑,耽误看书的时间。
“下学期再说吧”我爸双手扶着方向盘,车体一颠一颠的,我知道,又到了那截最难走的土路。
周末的时候我妈不去店里,因为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里,这栋楼家家户户的厨房都在楼道上,用砖块砌个一米多高的台子,底下方个煤气罐,一到吃饭的点,到处都飘着菜香。
我妈做完饭把油和作料盒收了进来,我问她干嘛拿来拿去的,多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