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菲休息够了,起身站到锻造台前。细细观看着铁材。陈晟睿也上前看着。
铁材已完全冷却,乌光便有些敛,静静地躺在台上。
陈晟睿不自觉的声音变轻,问道:“这算是锻造好了是吗?”
“有八成了,还差一成半。”
“为什么不是二成?”
“宁不足,不能过。”
陈晟睿沉默,然后叹息说道,“我明白了,太爷爷心心念念想要的就是这剑。”
“本就是为他铸的剑。”
“你只因我一句话,就懂了太爷爷的心。”
“你太爷爷懂剑,不是我懂他。”
陈晟睿又沉默,才道:“你才真正懂剑。”
“不是很懂,入门,剑道没悟。”
“剑道?”
“是的,当你练剑达到境界后,就能悟出剑道。”
“那是什么样的道?”
“我没悟道,不敢妄言。”
“你的书法里有剑道。”
莫菲喷笑。
“我说的是我所理解的,我看来,你的书法有剑的气与势,也有道。”
“什么样的道?”莫菲笑了。
“我不懂剑,但懂书法,我看到的没那么复杂,先是纠结,思考,而后豁然开朗,最终则随心所欲,云淡风轻,字中的剑气与剑势就是如此,这难道不是道吗?”
他不会说孤单,有了他在,她不会孤单了。
莫菲怔住了,问道:“随心所欲,云淡风轻?”
“是的。书法是人随笔。笔随心,剑法是人随剑,剑随心。说到底,随心,所欲那时是字与剑。”
人随剑,剑随心?莫菲突然察觉,或者她一直都太执着了。是莫菲时执着于晋阶修练。是喜鹊时执着于第二次的洗经伐髓。
“师父说凡事不可执。”她喃喃说道。
“宁不足,不能过,你才教我。”陈晟睿笑道。
莫菲似喜似悲地笑了。
剑道。其实不是剑,是心。其实万物之道都如此,只是剑为杀戮之器,其心更难。随心所欲?是放。而非门派中所警示的收,这是以放为收?
不对。收与放都不对,就是随心。人随剑,剑随心,得要怎样的一颗心?才能云淡风轻。人随剑随?
同时,她又明白了。他因她的字悟出了剑道。他的因缘早已成熟。功法,剑法。她的元气,洗经伐髓。这个因。早就不是她为主因,她其实是助缘啊。她的视界太狭隘了。
因缘自天地万物存在起就存在了,她没能有第二次洗伐,是机缘未到。
莫菲的笑容落到陈晟睿眼中,是那样凄美。
她想到了她的过世的师父吧。陈晟睿抚慰地说:“王姑娘,要不坐下来,休息一会。”
莫菲坐下,静静地看着锻造台上的铁材,又笑了,这次的笑是真诚的。她起身将铁材钳进炉内:“炉火不旺了,加柴,你太爷爷会喜欢这剑的。”
陈晟睿加柴,坐到风箱前拉着,心中说:“我太爷爷若是在世,一定也会喜欢你的。”
晚上,陈晟睿外家的马车果然到了,此次有两袋黄精。陈晟睿想像着莫菲拿到这两代黄精后的心情,暗自喜悦着。看到心爱之人欢乐是多么美的事,就是天上下着冰雹,心里也是美美的。
不禁想到江老的孙子江少卿,他极喜欢捧妓,京城哪个名妓的卧榻之上没有他的身影?他曾笑言过他的不解风情,又说,最爱的就是花银子时,那些女子们满心欢喜的笑容。
他的父亲定国候,也一样喜欢捧妓。
他曾嗤之以鼻,现在却想着,许是能理解父亲与江少卿的行为了,只是他们喜爱的女子太多了!
多,是因为那些女子雷同相似。而王姑娘,天下女子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很快,他又为自己的想法羞愧,怎么能把那些女子与她相比?他恼怒着自己,感觉对不起莫菲。
但又忍不住地偷笑。她是那样与众不同,在这个贫困的跨桥村里,形态优雅地挥舞着铁捶,表情娴静地为他锻造着举世无双的宝剑。她那么神秘与强大,他原是自卑的,但她喜欢黄精,如同天下女子喜欢珠宝首饰,因为黄精,他在她那里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她甚至从不掩饰看到黄精时的喜悦,并且当时就会嚼一块。
这么久相处下来,已然清楚,她是那种看似无比温和舒服,但骨子里透着清冷及隐隐凌厉。当然,还有一些害羞。只有在黄精面前时,就变得如孩童般可爱。
陈晟睿无限满足与幸福地叹了一口气。示意欧阳地将黄精收好,明日上午时分“送”去。
莫菲看到两袋黄精时,毫不意外地绽放出欢喜的笑容。又拿出一块丢到口中嚼了起来。她嚼黄精时,腮帮鼓着一动一动的。
陈晟睿满心欢喜。
“这次的比较多,以后应该都是这么多。”他温柔说道。
原来他说知道了是这么回事,他以为我是因那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