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易在丙营的营区待了足有两个时辰之久,第三军的都指挥使廖山河,镇抚使谢远等一干将领们,都被杨小乙挡在了戒严区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中易游走于各个帐篷之间。
李中易此来抽查,听到什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廖山河、谢大郎等军政主将,知道他会不定期的抽查,也就足够了。
李中易如是长期不进军营,则主官们欺上不瞒下的勾当,肯定会愈演愈烈,终至不可收拾。
自古以来的拍脑袋决策,都和脱离基层的实际情况有关。野猪皮的雍正,所推行的几项改革,诸如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和当差,以及养廉银,为啥那么遭官僚们的嫉恨?
答案其实很简单,雍正招招命中官绅阶层的要害,割的都是汉族大地主大官僚们的肉。
密切联系群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从实际出发解决群众的问题,是李中易一直坚持的优良作风。
等李中易听够了,走累了,这才唤来廖山河和谢远,让他们陪着去主帐歇歇脚,喝杯茶。
在条令的高压约束下,军营之中又到处有军法司的眼线,廖山河和谢远绝不敢贪污受贿。
可是,廖山河毕竟是一军之主将,手里握着第三军的实权,背着李中易搞点藏匿缴获物资的小动作,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此次攻破安喜后,廖山河为了更好的照应阵亡老部下们的家属,命心腹指挥私下里隐匿了一些银钱。
李中易的突然驾临第三军的营地,廖山河心里直打鼓,莫非是东窗事发了?
廖山河一直偷眼去看镇抚使谢远,谢远虽然没有参与藏钱,却是个知情不报者。
如果,廖山河藏钱是为了他自己的挥霍,谢远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制止他。可是,廖山河偏偏是为了照顾阵亡将士的遗属,这就难办了。
谢远斟酌再三,阵亡将士里边也有他的乡亲,就索性装了糊涂。
军法司的眼线虽然遍布全军,却不是万能的。按照条令的标准配置,在队一级才设置军法官两名,忍受毕竟有限。
在大军展开进攻的时候,按照惯例,一名军法官跟随队正一起行动,另一名则提刀在队尾监督。
乱战之中,某些军官和士兵私藏目标很小的金银或是铜钱,又有上级打掩护,军法官们其实很难察觉。
有人的地方,必有圈子,诸如同乡、同年(讲武堂)、同时入伍、一起立过功、一起授过勋等等等,都可以拿来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虽说是君子群而不党,然而,那是写到书上,骗傻子的文字。
真实的状况是,军中山头林立,各种朋党的小圈子,大行其道。
李中易也知道军中部下们各有山头,但是,他左思右想,琢磨了很久,却始终找不到彻底禁绝山头的有效措施。
人际关系这玩意,完全不可能被条令所量化。难道说,李中易打算出乱命,禁止袍泽之间,走亲访友么?
军中的山头无法被禁绝,却可以被控制。李中易有意识的采取大换防,或是同级对调的手段,倒也有效的遏制了军中山头妨主的风险。
李家军中,可以有很多的山头,却只允许李中易这个山头独大。大家有且只有抱紧了李中易的粗腿,才能真正的出人头地。
讲武堂内,完全是李中易的天下。军中队正以上的军官,若想晋升提拔,必须进入讲武堂学习深造。考试合格结业分配的时候,由李中易一人独断,不容任何人置喙。
甲军的检校队正,毕业分配的时候,一般都会调入乙军或是丙军任职。这么一来,原先提拔的恩主鞭长莫及,再也无法照应其升迁。
朝廷的禁军,或是一般藩镇军阀的军队,如果敢这么干,军队反噬其主,肯定是大概率事件。
李家军,从河池建军开始,就一直采取标准化的训练方式。无论刀盾兵、骑兵、长枪兵、弓弩兵、掷弹兵或是炮兵,都是分别在同一套训练大纲下,培养起来的战士。
凡事,有利必有弊!
标准化训练出来的战士,成军迅速,纪律严明,对军阵和武器的理解比较深入。缺点是,很难产生天马行空的名将!
擅长机动中歼灭敌军的白起,那是当之无愧的名将。挟碾压之绝对军力,灭掉了赵、楚燕三国的王剪,算不算名将呢?
这的确是个问题!
偏偏,李中易学不来白起那一套,只能以王剪为师。李中易是超级务实的政客和军阀,他信奉的原则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在庙堂之上,谁都输不起,成则王,败则寇,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没啥好说。
李中易如果输了,必是家破族灭,妻妾女儿任人玩弄,基业被人夺取的悲惨局面!
一言以蔽之,逐鹿中原,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让。
在廖山河和谢远的陪同之下,李中易坐进了第三军的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