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姽不是没想过北汉对剑阁探囊取物的可能性,但是北汉可以使出招降一计,却委实出乎她的意料,亦出乎康肃的意料。
她原本以为照着阿揽的计策,一夕之间让巴郡易主,怎么着也够北汉措手不及,却不想对方还藏着这样的后手。当下众人便决定,如今与北汉之间,就如当年汉高祖与楚霸王,比拼的就是谁先入国都,事不宜迟,当立即动身才好。
康肃苦战连日之后,那夜来人禀报曹姽入营,他不是不感慨的,这皇室内年纪最小、性格最是骄狂的小公主,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想着自己,即便康肃也要动容。只是他当时并不觉得曹姽的到来,就能扭转巴郡的战局。
然而当曹姽将整个计划和盘托出,要求康肃配合演出一场好戏的时候,康肃是极其震惊的,因当时事急,他并未仔细询问。如今大功告成,他自然是要问个清楚的。
康肃的眼光一一扫视过跟随曹姽的众人,便问起周威:“公主,周小将军现在何处?”
他被曹姽扔在巴人凤那里养伤呢,曹姽也不好太堕周威的名声便道:“我等在坐船进入南充之时,与北汉大将丘麟末遭遇,周兄力战受伤,如今被我安置在稳妥的地方修养。”
听到这桩战事康肃颇感意外,摸了摸胡子道:“北汉竟也打得同一个主意?!那丘麟末的名气老夫也曾听闻,你们没有在他手上吃亏吧?此人力气极大又性情悍勇,若你不是挑了些壮力的胡人随身,只怕难以匹敌。周威虽然受伤,不过能力敌北汉的先锋将军,功劳也是不小。”
“丘麟末被擒拒降,已被我下令斩首。只是此事尚不好公开,且让北汉急一急。”曹姽见康公误会周威与丘麟末阵前交手得胜,也不好解释,既然是众人合力而为,姑且也算补偿周威的受伤。
康肃便问起最在意的问题:“你们佯装蜀人,与老夫合兵假装一战,引出钱牧野,收拾了钱氏,又大大方方摆个空城计,让孙骞败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阿奴,这不是你的手笔。”
曹姽听康肃唤自己小名,便摸摸鼻子道:“康公英明,我自然是想不出这样周全之策的。不过出处为何,您不如猜猜?”
康肃到底为人老辣便道:“周威年少忠厚,会在排兵布阵上下功夫,心智却还到不得如此的地步。似乎是沈洛,但沈洛稚龄遭难,心思未免深沉,这几乎不见血的方式并不是他的手笔。莫非……”
曹姽定了定神,拱手笑道:“正是他,阿奴先前蒙他搭救,便觉其人不寻常,如今果然就是临阵显出大才干来了。”
“可惜,真是可惜了!”或许当年在水师不利的情况下,岭南驻军能够击败南下逃窜的海贼,并非没有道理,康肃沉声道:“阿奴,让他过来,老夫有话问他。”
曹姽琢磨着康肃话中的“可惜”是什么意思,觉得八成还是因为阿揽的出身,这连她都觉得可惜,当下二话没说,亲自去叫人了。
因坐于马上不便行礼,康肃就示意上前来的阿揽不必拘束,直言道:“你虽出身无名,然巴郡之计甚好,待蜀中平定,公主定是要回去建业的,你便跟在老夫身边吧。吴爽如今代我镇守襄阳,荆州一地尚可保得太平,只若是拿下蜀中东川,此地民风彪悍,的确需要刚柔并济的手段。”
这一番话算是非常体面的褒奖了,阿揽坦然受了:“康公过奖,某拼着粉身碎骨,也为康公效力。”
他的态度就如他的人、他行的手段一般,似是缓波无痕,底下却沉稳厚重,康肃止不住便问他:“如今成都的形势,你是如何看的?”
阿揽看了眼曹姽,发现曹姽也在看他,隐隐有鼓励的意思,便直言:“天下无攻不破的险关,某没有念过什么书,但也知道潼关虽险,毕竟项羽曾入之;瞿塘虽险,毕竟岑彭曾入之;剑阁虽险,姜维英勇,然邓艾从阴平小道曾入之。既然北汉能过剑阁,自然也能入成都,北汉先于我国入主成都,也不是不能预料之事。”
康肃见他坦诚,吁了一口气,却也暗含着深重的叹息:“你说的没错,然就算事实在眼前,老夫也总想着力挽狂澜,好不负陛下祈愿。但若是北汉真的先入成都,控制了成都王,老夫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不得不下手了。”
“挟天子以令诸侯?”阿揽皱眉:“这不过是效仿武帝的手段罢了。但是北汉若是借了成都王之口,撕毁盟约,南下东川,夺了我国的地盘,那就后患无穷了。”
他看了看周围,见众人都很有眼色地离他们隔开了一段距离,这才低声问道:“看康公的意思是,一旦木已成舟,就将成都王……”
康肃脸色冰寒:“以成都王及蜀中百官的性情,成都不保,他们是有很大可能效仿后主刘禅的。你说的不错,一旦成都落入北汉控制,我们就必须杀了成都王。”
曹姽见他们三言两语就把成都王的生死决定了,不由大急:“康公此举未免冒险,阿揽你为何也跟着凑热闹?先不说刺杀一事是有多艰难,杀死已经投降的君王就是失信于天下,导致万民不服及名士的口诛笔伐,就连母帝都无法独善其身,史书上更会遗臭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