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然匈奴人的白羽箭在山中依然十分醒目,有一队举火把的士兵发现了这点蛛丝马迹,立刻回报了寻人大本营。又提及离那箭不远处恰是一条因地动新裂的山缝,恐怕要找的人凶多吉少。
阿洛,此时已遵康乐公命令恢复沈洛的本名,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遣人去襄阳城内请示,自己带着剩下的人悉数上山。因地震之后余震不断,人马行进十分缓慢,待他们到达遇见伫立的地点时,已经月上中天,山里妖风怒吼、冰冷彻骨,康肃到得也不慢,不过晚了半个时辰,他也一身风霜地携吴爽和曹姽身边的侍人全到了。
他这番出城还惹了不小的麻烦,公孙泰平可以对为数不多的士兵出城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只要康肃的大军不擅动,他也乐得不与人撕破脸。
可是如果康肃自己要出城呢?公孙泰平是王道之的人,女帝之所以如此安排,也是在康肃身边放一个王家的眼线,充作监军之用,不令康肃在荆州的势力无限膨胀。女帝借着王道之的手辖制康肃,也是不欲与康肃种下心结,如今康肃出城救曹姽反受阻挠,他对此亦是明镜一般。帝王心术不外乎如此,只是不知女帝此番可会后悔?
康肃不耐烦与公孙泰平啰嗦,直接命吴爽将这老匹夫拖下马来,挟持出城。路上将他一脚蹬进了路边野草堆,公孙泰平像一条丧家犬一般跌折了一条腿,哼哼唧唧地半天爬不起来。
那些亲兵见康肃走远了才敢靠上前来,七手八脚地把主家给抬了回去。
康肃越过守下羽箭周围的众人,劈手将那箭从地上拔出,拿近了才发现尾羽处缠绕了一颗白色的珠状物,大虎“呀”了一声,挤上前去,只消一眼就确定了:“康公,这是白狼睡,燕王赠与我家公……”
康肃打断大虎,示意她噤声,将白狼睡抓下握在手中,其实他也明白如今是在自欺欺人。不说兵士们早已怀疑曹姽的身份,恐怕时候公孙泰平也要起底作乱,曹姽的身份,已经是襄阳隐而未发的一处火种。
但眼下已经无法顾忌那么多了,康肃扫视周围的人,心里拟定了几个人选:“吴爽,让人把麻绳结起来,你和沈洛一同下去,再带上刘宝和大虎,好彼此照应。”
刘宝就是先前被曹姽揍成一只乌眼鸡的小个儿士兵,他未入兵籍之前,家中以打渔为生,结绳攀爬都是好手,且身子小巧灵活,该当一起去救人。只是这小个子想不通为何还要带个侍女下去,还直白地问了出来:“康公,带个女人忒碍手碍脚啦!”
吴爽已经一个巴掌呼在刘宝后脑勺上:“少啰嗦,快下去。”
呼延莫力拔山兮的蛮劲正赶上用武之地,且康公临阵,更需好好表现。他脱了上衣大吼一声,将两根粗如拇指的麻绳绞在一起,在刘宝的帮助下打上一个牢固的活结,又将呼延莫和一棵大树捆在一起,这样呼延莫就可以控制收绳,吴爽与沈洛先执了火把下去,刘宝与大虎体格轻盈,排在最后一同下去。
这山缝莫说是夜晚,就算是白天,也可能望不到底。
大虎拼命地咽口水,因为看不到底,她倒是不怎么害怕。这是这天裂开的山涧怪石嶙峋,火光照不了很远,但明灭所及之处,遍布的怪石就像地狱修罗的脸孔。大虎腿肚子发抖,觉得自己掉进了一张漆黑的大嘴,偶尔下落时蹭掉的一颗碎石,“噼啪”掉落间发出悠远回声,似乎不是人间的声音。
既然曹姽的箭能射出山缝,说明这缝不至于很深。四人在黑暗中摸索了半个时辰,终于脚踏了平地。然而火把照亮的距离十分有限,于是吴爽与刘宝一队,沈洛与大虎一队,不解绳子往两头寻找,一旦有所发现,就扯动身上的绳索。
底下淌着条小溪,四人汲着没脚踝的水艰难行走,不一会儿就泛起了冷意,但因为救人心切,又从心底冒出一股火热来,大虎怕极了这深沟里的回音,却更怕一片死寂,她怕这片死寂是因为公主已遭了不测,她捏了又捏自己的袖子,才挤出一句:“阿洛,恭喜你了。”
有那么一刻,沈洛只管朝前走,却没有说话,良久才淡淡回了句:“托康公的福。”
大虎知晓自己说错话,康肃虽解了沈洛镣铐、复了他姓氏,只要出了康肃的地界,沈洛便依然是乱臣贼子之后,大虎一声“恭喜”,其实根本无喜。大虎觉得惭愧,又想说些小时候的趣事缓和些气氛,突然沈洛示意她噤声,拿手指指耳朵:“快听!”
大虎细听竟是微弱的□□,她不顾仪态,撩起曲裾的下摆,大步就朝前跑了过去,前方并没有人影,就在大虎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时候,沈洛压低了手上的火把往地上一照,竟照出一团惨白的物事。
这关头,大虎竟也顾不得害怕,担心曹姽的心情完全占据了上风,她抬手就去掀那团白物,她做的是伺候人的活计,东西捏在手里她就知道是裘衣一类,顿时大喜。再定睛一看,那蜷缩成一团的小小人儿不就是自家公主吗?
她虽然脸色不好,但胸口起伏、体息温热,显然没有大碍。倒是与她靠在一起的大汉,大虎晓得他叫阿揽的,双颊火红、呼吸急促,一看就很凶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