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依旧伫立在原地,负手望着一片静谧的暗黑天地,眸中寒冷如冰。
忽然间,从土屋子里传来一阵“乒乒砰砰”的忽重忽轻的嘈杂声响,声音持续了好半晌,花朝转眸望去,只见那方烛光未灭,灯火依稀。
许久,感觉到那声音仍在继续,花朝持起地上的一把剑,这才缓缓抬步靠近。
土屋里的摆设十分简朴,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听着那敲撞的声源,应是从地窖里面传上来的。花朝取过桌上昏黄的烛灯,最终在墙角的一侧找到了窖口。
轻轻掀开封着的木板,花朝警惕的探头望去,透过摇摆不定的烛光,接着就看到其洞口内蜷缩着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此人不仅被五花大绑着,嘴里还塞住了不能让他言语的破布。
眼看着窖口突然被打开,那男子抬头望着突如其来的灯光与人影,大约以为花朝是来营救自己的,心中刚一激动,可看着她手提着剑、一身血污的样子后,顿时又惊骇得瞳孔骤缩,一边忙摇着头,嘴里还呜呜咽咽个不停。
花朝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拧着眉,冷眼看着那男子,随即一把他将拽了起来。
他抖了抖,像是打了个寒噤,以为花朝这是准备要杀他,待花朝刚将塞在他嘴里的破布扯掉,就听见他忙不迭地哀叫出口:“女侠饶命,小生上有八十岁老母,下还有三岁小儿要养活,女侠你就饶过小生吧。小生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会说的……”
花朝也不做声,听完之后,神情一冷,眉头蹙了一下,瞬息之间又恢复了平静,然后一手持剑将他绑在身上的绳索挑开。
“女侠不是要杀小生么?”那男子对花朝的举动很是不解,忽地一个念头在心里快速地滑过,不知自己是高兴坏了,还是惊讶极了,他竟然傻愣愣地,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难道女侠从一开始就是要救小生的?”
花朝依旧没有回答,眼神却凝解了几分。
见花朝这近乎默认的表情,他站稳身子感激地朝花朝一拜,一张年轻柔和却有些苍白的脸欣喜的笑了起来,缓缓说道:“小生翡玉舒,是这间农舍的主人,今日恰逢贼子出没,不仅抢了小生的农舍,还将小生关进了地窖里,现下承蒙女侠救命之恩,小生无限感激……”
花朝依旧面无表情,仿若听而不闻,睫毛盛着细密低迷的微光,径自垂下,复又抬起。
她转而侧身瞥了仍在侃侃而谈的翡玉舒一眼,黄色的烛光落在他温润如玉的面庞上,如同镶了一圈光晕。
如今这么一细看,才发觉眼前之人相貌生得极好,一身的书生气质,面皮白净,眉眼细长,只微微一笑便如春风扑面,让人顿觉谦和温煦。虽然青衫落拓,却丝毫掩不住温文儒雅的气度。
花朝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随即冷冷地问道:“这是哪里?”
翡玉舒闻言话声顿止,只是觉得花朝问的这个问题好生奇怪,略微愣愣,不由疑惑地开了口:“这里不是东祈国么?”
“东祈国?”花朝呢喃地道,面皮上仍旧是一副漠然不动的平静。
“是呀。”翡玉舒看着她,重重点了点头。然后就见花朝眉间微微一动,缓缓闭上双眼,似乎在凝神思索什么,瞬息后复又睁开,眼眸深处闪烁着缕缕幽沉与异样。
翡玉舒对她的反应颇为奇怪,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很认真地看着她问道:“对了,不知今日那些贼人,女侠是怎么处置的?”
话才刚落,花朝已经拧着眉冷声开口,“死了。”
“都死了?”翡玉舒攸地双眼圆睁,十分吃惊道:“怎么死的?”
“我杀的!”花朝轻描淡写地回应着,一点否认的意思都没有。
翡玉舒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气,面上有着深深地惋惜,摇头感慨一声,便开始温着声说教道:“唉!上苍有好生之德,这些贼人虽然可恶,但小惩一下便可,女侠怎可徒增杀孽……”
“闭嘴!”花朝冷冷斥道,不耐烦的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脸色益加森冷。
翡玉舒立即停了嘴,看着她身上带着一股慑人的存在感,有点无措地垂着头,乖乖揖道:“是小生多言了。”顿了顿,他继而又好奇地侧头问一脸冷然的花朝,“敢问女侠尊姓大名?”
“反正日后也不会相见,你也没必要知道!”冷着脸,花朝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句话。
“女侠是小生的救命恩人,小生自然该要谨记于心。”翡玉舒并不以为然地说道,言辞谦恭,嗓音醇厚,“俗话说得好救命之恩,恩比天高,小生孑然一身无以为报,惟有感恩戴义,怀欲报之心。”
花朝平静无波的黑眸陡然一眯,冷冷的嗤了一声:“你不是说你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么?”
翡玉舒似乎也是有点不好意思,白净的面皮上微微一红,有些尴尬地干咳道,“小生最初以为女侠是那贼人的同伙,所以才出言欺骗女侠的,冒犯之罪,还请女侠见谅。”
花朝依旧无动于衷,随即,冷冷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土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