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多山石,多风雪,多日照,多岩沙。
一面青山绿水画境之地,一面风雪皑皑碧落之态。
清芷重重地跌坐在白玉石阶上,就如同从画境之地狠狠摔落到了碧落深渊。
面前的男子面露愠色,怫然不悦,他大力的推开她的时候,双手竟然也是颤抖的。
清芷咬唇不语,因为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样的反应,对心怀苍生,高高在上的澜沧上仙而言,很正常。
能够位列四大上仙之位,皆通过了重重考验,其中一样,便是在碧落深渊中受碧落泉水洗礼,洗尽尘埃灰烬,洗去七情六欲。
过程痛苦,一般仙者皆无法承受。
偶尔听景砾说起来,是一种蚀骨摩挲,痛痒难耐的感受。
可这碧落水并不是忘情水,受过洗礼,位列上仙后自然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但也不代表就不能求。
凝月上仙便是之一,她也是在位列上仙后才传出要成为九天玄帝的帝后。
所以清芷不怕一试,便是试了又如何?
单凭他的一句“愿你安宁康健,开心快乐”,这一千年的缱绻沉浮便足够!
千年之前,妖魔二界大可联手,奋力一攻,拼个鱼死网破!
可紧要关头是拓凝妖王怜悯六界苍生,不想生灵涂炭,才辗转出此下策。
若不是在攻陷天山派之时,大槿宫传来如天圣女元灵归位的消息,拓凝妖王便不会急匆匆地赶回大槿宫。
又若不是如天圣女勉力维持最后一丝魂灵嘱咐拓凝不要生灵涂炭之时,也便不会有接下来的天山七仙将拓凝妖王打的灰飞烟灭一说了.......
一妖一仙,九刹和如天,他们将所有好与不好都留给了承载者他们二人血脉的拓凝。
所以让她欲仙不得,欲妖不能。
唯有完成了父母遗愿,恐才能真正安定生活。
众人卑微,哀悯,她,又如何不是呢?
自然,这些思量只能在清芷胸腔中翻覆涌动,找不到出口,所以只能散落到内里的每一处角落,被意念压制住,然后再在某个时刻突然爆发而出。
如今,清芷便在努力压制着这些欲生无一可的回忆和过往,以及肩膀上重如泰山,无人能分担的责任。
她暗了暗眸子,缓缓地对上那一双怒不可遏的眼光。
轻轻启了唇:“救命之恩,朝夕相伴,师父便是这样对待徒儿的吗?”
澜沧上仙只觉得愤怒不堪,想到方才那一抹湿润的温热感,心里就像爬过了千万条毒虫,啃食者自己的良心。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清芷,冰冷的眼光变成蚀骨寒冰,一下一下敲击者清芷的身体。
清芷倔强地站起了身,拂去了月白裙角上沾染的灰渍,一双眼睛波澜四起:“师父真的变了!你与凝月上仙就可以深情相望十指紧扣,对我却是厉声呵斥!你与凝月上仙便可以谈情说爱,于我,为什么不行?”
许是澜沧上仙气的大了,整个身子都快颤抖了起来,硬生生从牙齿缝里憋出两个字:“孽徒!”
清芷蹙了蹙眉,颤抖地道:“皓君哥哥,你不要忘了,自始至终,我并没有行过拜师礼!若是你恐外人闲话,是不是多虑了?”
清芷不给澜沧上仙喘息的机会:“你方才还说,愿芷儿安宁康健,开心快乐!是不当真的吗?”
“皓君哥哥,我本就是一只雪狐,陪伴你千年,我不想成仙,不想得道,只是想陪在你身边罢了!经历了这么多,皓君哥哥你还是不懂吗?”
此时此刻,一半妄言,一半真意。
就连清芷也分不清这般呐喊,是故意的,还是真心的。
于拓凝而言,这些话只是一些手段。
男人经不住女人痴情的宣泄,如轻纱一般,一捅就破。
所以痴缠一点,没什么不好。
可是清芷的眼里依然模糊不清,越来越昏暗的光色,掩盖在落日余晖之下,掩盖在澜沧上仙冰冷的目光之下。
那样的眼睛,似乎是在看世界上最丑陋的恶魔一般。
清风一带而过,仙来苑处处都静了下来。
清芷的呼吸一次比一次缓,眼光也一次比一次朦胧。
似乎说的所有的话,都是自己的肺腑之言,觉得身体里空空的,一碰便会散掉。
二人便这样相顾无言的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打破了死寂和沉默。
“明日你便回澜沧吧!”
澜沧上仙紧蹙着眉头,每一个字都咬的非常用力。
他不是生气,也不是不堪。
他怎么会生小狐狸的气,他气的是自己。
在发现她对自己有情的时候没有及时制止,所以才造成了如今的地步。
他在责备自己,一心只知道保护她,却忘记男女终归有别。
他在懊恼,她能这样说,这样想,必定是自己给她造成了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