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从腊月初开始,到正月十八才算结束,但实际上正月十八之后,依然有新年饭宴,请吃春酒的亦为数不少。拖拖拉拉,竟一直要到二月二龙抬头为止。
英国公府那边一直拖着没去,正月里却是无论如何也拖不过了。施太夫人又着人来请,正月初六,两人便带着各色年礼,又装了一袋子的小金银锞子预备着打赏,苏管事将马车备好,两人便往英国公府去了。
萧慕骑马走在前面,谢琳琅则是坐在马车里,去英国公府虽不用像入宫朝拜那样隆重大妆,但她毕竟是第一次正式上府拜见萧慕外家长辈,不能失了礼数,也是端端正正的梳了高髻,正中戴了一支五凤攒珠赤金钗,披了大氅,为了不弄乱发髻,端坐在车内,不敢乱动。
谢琳琅心中其实是提了一口气的,昨天晚上苏管事借故跑来谨兰院,坐在外间儿,就着一杯茶,将施家二房这些年所行之事从头唠到尾儿。
苏管事实在是一个细心且记性又好的太监,他呷了口茶,道:“王妃娘娘是不知道当年那些个事儿,那时王爷也并不大,倒是奴婢记得甚清楚。那时奴婢还跟着贤妃娘娘身边儿伺候呢,施家的大事小情,没有比奴婢更透亮的了。当年大房的国公爷也是虑着二房老爷是他唯一胞弟,想着住一起也是个照应,便没分家出去。国公爷是个好人情儿,可国公爷的弟媳,也就是现今二房的太夫人,她还心心念念的想要争大房的爵位呢,下作手段一出儿接一出儿。尤其是四爷去后,施家大房的国公爷,国公夫人,世子爷,还有咱们贤妃娘娘都跟着去了,大房只剩下世子夫人带着源哥儿,那时世子夫人刚有了身孕,三个月还不到,剩下这孤儿寡母……”说着抹了把眼泪儿,哽咽两声,“要说奴婢最敬佩的女人,就非世子夫人莫属了,咱们贤妃娘娘性子就是太过软弱,当年在宫里那会儿被德妃欺负了,也不肯跟万岁爷言声。世子夫人不是,瞧着柔弱,却最是坚强的一个人。那时源哥儿才十一岁,还不顶事,整个国公府只有她一个怀着身子的妇人扛着。奴婢说一句罪该万死的话,万岁爷那会儿也太过心狠了些。二房太夫人却极是高兴,使尽了损招儿,逼世子夫人出门子改嫁,世子夫人的娘家是陪都成氏,她的父兄连夜赶来,当着施家所有族人,世子夫人只说了四个字:绝不改嫁。太夫人没将人逼走,又把她娘家的一个庶出侄儿弄进国公府里住着,竟诬陷世子夫人通奸!世子夫人岂是那么好算计的,最后还不是太夫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成家大爷一怒,给世子夫人送来二十个贴身侍卫,二房这才略消停了些。只是人心哪有餍足?王爷与施家大房是一体的,奴婢只怕太夫人会算计到王妃身上来,王妃这一趟去英国公府,还是万分小心为上。”
谢琳琅也知道,旁人的一分算计,自己个儿却要带着千万分的提防。
英国公府距王府也并不很远,到了地方,萧慕先下得马来,又过来扶着谢琳琅下马车。英国公府已是中门大开,众人都迎将出来。
一时间大家先给王爷王妃行国礼,萧慕谢琳琅又简单的行过晚辈礼,接着就被迎去了上房正厅。
萧慕在谢琳琅耳边轻声道:“进去后你只跟着舅母就是了,舅母必不会让你吃了亏去。”
谢琳琅点头。这副姿态哪里像是正月里走亲戚,倒更像是进虎狼窝一般。
英国公府已历经六朝,是当年□□皇帝赐下的宅院,院子里的一石一木,无不体现着大周开国之初的风采。大块青石垒墙,亦是大块青石铺地,院里树木高大,垂花门旁的一丛雪青,竟已长至墙般高。
进了主院,正北方向立着一个粉油刻双麒麟浮雕的影壁,绕过影壁才到了上房,是一间五进的院子,一应布局都讲究大开大合,极是庄严大气。
听闻老英国公大刀铁马,极是英武男儿,与这主院的气阔确是相似。
进了正厅,便见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妇由两个丫鬟搀扶着到门口来迎。
瞧着岁数,便不难猜出她是施家如今的老封君,施太夫人。
互相见过礼,萧慕便与几位叔叔和表兄表弟们往前院的厅里去说话儿了。
施太夫人拉着谢琳琅的手,满面含笑“可把我这老婆子给盼来了!老婆子还怕临死之前都不能见到你们来,这会子来了,真是欢喜得不行!”
站在旁边的一个妇人,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长褙子,头上斜插了支赤金簪子,闻言立时上前凑笑道:“母亲可不要这么说,什么死不死的,母亲活一千岁都嫌短呢!”
施太夫人拧她一把,笑道:“还一千岁,当我听不出来,这猴儿在这儿拐着弯的骂我呢!”
惹得众人一阵笑声。
那个妇人忙笑道:“哎哟,是媳妇没虑周全,说左了,母亲岂止是活一千岁,万岁比不上,也得八千岁!”
施太夫人笑骂,“你还蹬鼻子上脸起来!今儿是外孙媳妇头一遭来,看在外孙媳妇的面儿上,便饶你一回!”又指着那个妇人对谢琳琅道:“这是你二舅母,最没皮没脸的一个人,你少兜搭她!”
原来是二房长媳,但若是两房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