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正是盛夏。
骄阳似火,光线灼人,万里晴空亮得刺眼,瞅不见半丝云彩。风一刮,凝滞的空气转化为一**滚烫的热浪肆虐大地,于是树叶蔫卷,塘溪干涸,庄稼焦枯,人畜难耐。
白日正午的太湖上,因高温蒸腾出的朦胧薄雾中,摇摇晃晃飘来一艘小渔船,船头立着一个须发微白的老叟,一手拖着渔网,另一手举着鱼叉,虽然热得满头大汗,但却无暇擦拭,他低着头全神贯注于湖面上,寻觅鱼踪。
突然,一点凉意由脸颊传来,老叟抬头,见到不可思议的一幕:周遭竟然飘舞着晶莹的雪花,密密麻麻,越下越多,同时卷起了一阵寒风。他顿觉气温骤降,寒意遍体,连忙躲进船舱裹上被子,摩挲双手连声叫冷道:“见鬼了!刚才还酷热难当,现在却下起雪来,莫非是我老眼昏花?”
过了片刻,老叟探头往舱外再看,但见已是乌云蔽日,漫天大雪,狂风呼啸,与寒冬无异,船板上早堆了厚厚一层积雪。他赤足走出,脚底所触寒冷刺骨,方始相信一切皆真。这时,一阵风雪袭来,老叟被淋了满身,几似雪人,连打了几个喷嚏,抖落雪块,鼻中嗅到丝丝血腥气味。他往太湖上望去,只见远方湖面上滚动着一个极大的雪球,雪球所至之处,湖水立刻凝结成冰,未过多久,整个太湖便被冰封了大半,坚冰一直冻到渔船这里。老叟平生从未见过此等怪异的事情,不禁讶道:“这……难道水里面有妖怪在兴风作浪?”
老叟年届5旬,见闻不可谓不广,虽然有点害怕,更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终究好奇心占了上风,遂冒着凛冽风雪,跳下渔船,踏着冰面,静悄悄朝滚动的雪球一步步靠近。远远望去,大雪球里恍惚有两道身影来回旋转追逐,时而上窜,时而下跳,一旦相碰便即分开,同时发出击打声。老叟走了一阵不敢再接近,站在十米开外瑟瑟发抖,不明所以。因他终是肉眼凡胎,自然辨不清那雪球里实有一人一妖正在作殊死相搏。
那人道者装扮,后背剑鞘,黑色的袍袖边角缀满了五颜六色的补丁,他年约四旬左右,方面隆鼻,黑髯垂腰,手持明晃晃一柄降妖宝剑,步踏罡斗流转,剑走风雷作响。他运劲一挥,剑尖便绽放出一叠青光,吞吐不定,长约一尺,挟带着冽冽寒劲,正是道人绝艺“易龙剑法”之“千秋雪”,这一剑下去便是百炼钢、千层岩也要凝冰洞穿,然而却被对面妖物硬生生挡下。
那妖物虎头虎身蛇尾,胁生一对肉翅,两只巨爪如铁柱般粗细,双臂、胸前留有多道伤痕。但见道人舞动剑芒,妖物虽巨爪一挥将青光击散,仍不免又添剑痕,然此妖物尽管遍体鳞伤,仍悍不畏死,咆哮猛突,一掌击向道人,对方脚步灵活,轻巧闪避,妖物巨爪插入坚冰,冰面登时龟裂迸碎,水花四溅,鱼虾乱蹦。
道士立在原处,剑尖垂地,原本笼罩一人一妖的大雪球冰消雪散,寒风也似减弱了几分。他看着妖物,面色如常,语气中不带一丝戾气道:“不愧为上古妖兽化蛇,‘千秋雪’的寒冰剑气竟也承受得住。”
化蛇不通人语,却也知眼前这卑微人类在嘲讽自己,于是更加暴怒,狂吼嘶鸣,声贯长空,远远躲在一旁的打渔老叟竟被震昏过去。道士并未瞧他一眼,而是偏头看向另一边的冰面,只见有一男一女两人伏卧不动,身上覆着薄薄一层冰渣,似是死去多时。道人叹了口气,道:“唉,一切都是命数。”化蛇突然咯咯吐出一句话:“天灵合璧,乾坤易主!三千年了,我足足等了三千年!”
道人剑眉一挑,叱道:“孽畜残害无辜,便是天意使然,我也饶你不得!”
道人心中动了嗔念,手下再不容情,擎剑指天,脚踏禹步,整座太湖沸腾爆炸,无数道水柱冲天而起,又被风雪冻成冰锥,兀列在其身后。化蛇也知此招厉害,纵身猛扑过来,双爪十指硬如钢纤,刺向道人。道人运功以毕,大喝一声:“万古雷!”长剑横削,一道紫色光网疾射而出,化蛇如遭电殛,抽搐不止,如山身躯轰然倒下,将冰层压碎,沉入湖中,击起高高浪花。
化蛇已倒,剑犹未停,道人跳上半空,左劈右划,剑光忽而化黑,忽而转红,气劲旋转下,太湖两岸的大堆山石、树木被破空摄来,组合凝结,最后竟然形成一座小岛,落在化蛇坠落的湖面上,稳稳而立,绽放异光。原本风雪飘飘的天气转瞬即变,湖面冰层融解,乌云散去炎阳重现,气温又急剧上升,重新回到三伏酷暑。没过多久,湖面恢复平静,方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蜃景。
道人从空中跳下,站在地上收剑回鞘,脸上留有一丝惆怅:“化蛇虽遭重创,又被此岛镇压,十年后劫数仍会到来,我终究无法逆天而行。”他沉思片刻,旋又自嘲讪笑:“图南啊图南,你以为自己是大罗金仙吗,竟妄想以微渺之力抗衡命数?”道人心念至此,不再挂怀,纵身一跃,踏着湖面飞驰而去,身后只留下一串涟漪。
湖浪轻拂,潮声阵阵,打渔老叟被湖水冲到了岸边,过了半晌,才被一阵婴儿啼哭声所吵醒,他睁眼一看,距自己手边不远处的草丛里,躺着一个似乎一岁左右的男婴,全身被冻得发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