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有十七八个人正团团围成一个圆圈,默默而有奈心地仰头观望着奚落花。群人似乎木桩一样钉在地上,竟然都忍着不发出一丝声息。
人在空中情知不妙,但苦于无处借力,只有暂时落到地面再说。莲足堪堪就要蹭到一颗油光灿灿的秃头上,奚落花心中大喜,只须轻轻一点稍稍借力,就能飘身窜出圈外……他奶奶地,原来这个圈还能动,奚落花眼睛一花,人已经不偏不倚地站在圈子的中间。
群人目光始终没离开自己,其中竟然有用一只眼睛看的。
胆敢蔑视我!噢,不是,敢情这人就一只眼珠。另一只呢?另一只黄澄澄、金灿灿。这到底是一颗什么眼睛啊?看着即吓人又喜庆。
奚落花嘴角噙笑,原地缓缓转了一圈。一共十九个人,僧道俗都有,还挺杂。当双脚踏到地上,仿佛踏着了机关。有人咳嗽,想是早就要咳,因为苦等奚落花,只好忍到现在。也有人皱眉。还有人笑了笑,可能此一笑是回应奚落花唇边挂的笑。
也只能流露出嘴角那一点点的笑意,很平常很普通,对奚落花来说永远是不召而至的笑,此刻已然从身体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重新面对的依然是那位看着即吓人又喜庆、有颗金光灿烂眼珠子的老道。自从见到这位怪异的老道,奚落花就从心底里发慌。可是越怕越想看。难道正常人都犯这种偏执的毛病?
有一只义眼尽管视野不够辽阔,但也能发觉小姑娘对自己的关注,道人轻轻咳嗽一声,清一清嗓子。缓缓地开了口,惜字如金地对奚落花道:“小娃娃,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奚落花见这老道样貌古怪离奇,不过印堂发亮,语音中气十足,隐含一股夺人气势,晓得此人在江湖中必然极有身份。连忙开口回道:“前辈,我这厢有礼了。”弯腰轻轻一揖。
老道一见,面上登时和善,却不谦让,含了含首,生生受了此礼。想是收礼收惯了,只收不还,即使还也轻描淡写。
奚落花俐齿伶牙地道:“想必大家都是来为姓铁的助拳吧?”
四周压雀无声,估计是默认了。
“此贼作恶多端,劳驾诸位出手相助,你们到底是同祖同宗啊?还是同道同行啊?我真是越想越糊涂。还请前辈对小女子明示。”奚落花这话意含阴损,贬意十足,目注义眼老道,一副真糊涂并且正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番话若不回答,定然显得师出无名,回答吧……还回答什么呀?眼珠虽然有一个是假的,脸皮可是真的呀,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面皮,练武练了大半辈子,怎么就忘了练练它呢?老道面皮顿时烂若晚霞。
光脸红也不成啊,人家小姑娘还恭恭敬敬地请教呢!
养练多年的凌人目光,居然架不住小姑娘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注视。老道忽然用眼皮遮起那颗黄灿灿的义眼。义眼为足金打造,倒不是怕被小姑娘抢了去,因为今日助拳正是受此眼牵连。
黄金眼珠来自铁中原的慷慨馈赠,而且自己的名号也由武当道人渐渐转到这只义眼上,‘黄金眼’已为江湖同道所熟知。
骄傲的黄金眼被奚落花问得心中微起波澜,感觉还是少睁眼少显摆为妙。余下另一只好眼失去金眼协助,顿时变得虚虚弱弱,尽量躲过小姑娘探询目光,轻轻落在一个大和尚的脸上。